雲師姐說,如果他以後不能成為一個好官,她就會親自收走他的性命。
夜色沉沉,鄭浩錫縮在書院的床闆上翻來覆去。
内心有一點點躁動,又被他強行壓下。
雲師姐是個好人,雖然她現在是殺手,但她不會殺一個好官。
而且......雲師姐對他好好,今天還特意給他送了肉餅,這就是有師姐的人就是不一樣的感覺嗎?
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被人關懷感覺得鄭浩錫微妙地感覺到了幸福。
嘴角勾出了笑容,鄭浩錫又翻了個身。
“......鄭兄,你好吵......”
同窗的聲音讓鄭浩錫瞬間停止了翻身的動作。
“......實在不好意思,李兄,你睡......”鄭浩錫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了起來,今天的事情讓他有點睡不着,索性拿出了書本走到院中讀了起來。
再過幾日就是鄉試,比起早就已經取得的秀才頭銜,這一次的鄉試要是過了,他就是舉人,也也會有餘錢孝敬先生了。
如果可以的話......給師姐另外做個面罩吧,那棕色的面罩好像已經戴在師姐臉上很久了,鼻子那裡都破了兩個洞。
月色朦胧,鄭浩錫忍不住笑了一下。
雲沫正在前往丞相府的路上。
羅成,羅丞相,一個害她從小流離失所,吃盡苦頭的人,是害死她的家人,讓她過上朝不保夕日子的罪魁禍首。
而現在,她卻不得不忍耐下想将羅丞相殺死的念頭,隐藏在羅丞相的手下,替他做殺人的生意。
如果不是羅成的手裡捏着老頭子的命的話,她絕對會一刀送羅成上西天。
雲沫面罩下的嘴角微撇,沒有白天面對鄭浩錫時的散漫,渾身上下透着冰冷的涼意。
丞相府修建得極為大氣。
雲沫閃身從一棵樹上跳躍到另一棵樹上,最後腳步輕盈又急速地踏過房頂上舊舊的瓦片。
明明搜刮了不知道多少民脂民膏,卻依舊讓自己的丞相府在外觀上維持着破舊的模樣,可想而知,羅成是有多會僞裝。
但再會僞裝,也避免不了享受。
雲沫單膝跪在地上,燭火搖曳在她棕色的衣服上,她低垂着腦袋看不清神情。
“上次做得不錯。”羅成端起茶盞,輕輕地吹了一口氣,然後喝下熱茶。
褪下了紫色官服後,私服雖然顯得素淨,但也是普通富人都穿不起的好東西。
“謝丞相誇獎。”雲沫言簡意赅,面對羅成,她永遠隻能這樣,因為稍不順意,羅成便會大發雷霆。
“最近大理寺查得嚴,你們可不要洩露了行蹤。”羅成關懷着看着眼前的殺手,卻沒有讓雲沫從地上站起來。
棕色的面罩隐藏了殺手的臉龐,但也透露出了殺手的身份。
她是十個殺手中的‘末’。
羅成半夜叫她來,就隻是為了關懷?
雲沫可不信羅成會有這樣的好心。
果然。
羅成的話音一轉,“你知道吧,大理寺卿。”
他有些感慨,“那是個認真又負責的好官呐,可惜,他的頭腦太好了,竟然因為左令的死翻出了之前的案子。”
一口又一口的熱茶下肚,羅成因為夜晚而顯得有些昏沉的腦袋獲得了一絲清明。
他老了,以前的這個時候,他還能繼續吩咐着手底下的人做事,而現在,他卻隻能靠熱茶勉強提神。
“那件案子,他不該翻出來的。”
什麼案子?雲沫似有所感,心髒因為羅成的話在被揪緊。
“本來我想讓大理寺卿帶帶我的長子,但沒想到,他卻将我之前僞造出來的卷宗翻了出來。”
“他......留不得。”
兩句話,羅成奠定了大理寺卿的生死。
“......是。”雲沫應着。
“你知道怎麼做就好,走吧。”羅成揮了揮衣袖,看着殺手末幾個閃身消失在了大堂,神色有點疲憊。
都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羅成也隻是想要自己的長子不要像他一樣深陷泥潭。
從前的他也是一個好官,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卻要對這些所謂的‘好官’下手了呢?
是骠騎大将軍雲尚兵權過重威脅到了皇上的地位,還是太子太過優秀勸導皇上不要沉迷酒色,導緻皇上誤認為是太子少傅鄭世奇的撺掇,所以讓他去下殺手呢?
羅成歎了口氣。
從前的皇上英明神武,是他的伯樂,而現在......他也在走被他禍害了的雲尚和鄭世奇的老路了。
隐退吧。
這樣的想法從羅成的腦海中閃過,又被羅成搖了搖頭甩掉。
現在他已經退無可退,隻能勉強蓋下以前的事情,求得一個善終。
說起來,還是帝師虞子文聰明,早早地從泥潭中脫開了身,要知道,從前的他們還是同窗,可正因為如此,要是他有個萬一,這個同窗也跟他一起下黃泉好了。
雲沫并沒有離開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