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家軍......雲家軍......’
他們呢喃着,看向了伫立的軍旗。
舉着軍旗的兵卒從中間站了出來,軍旗随着他的動作左右搖擺,他問:“闵小将軍,我可以殺蠻夷嗎?”
他眼裡帶着淚,聲音卻很沉穩,“我不想被當作羔羊死去,不想身後的家人因為我的無能死去,我們需要您帶着我們。”
他是一個訊号,娆國兵卒統統看向了闵允其。
“......都随我沖!”
一場真正的血與肉的博弈,不用闵允其過多地去指揮,往日的訓練足以讓娆國兵卒有默契。他們是用闵千和雲沫的命堆砌的脊梁,這脊梁又變成了軍旗,變成了真正的雲家軍。
“家主,戰事大捷,草原上的蠻夷投降了。”
雲家小侍和奴婢們開懷地沖雲母道喜:“聽聞是小姐改變了軍營呢!”
“而且小姐就快回來了,到時候咱們一定要給小姐擺一個大大的慶功宴!”
還有一句話,是小侍和奴婢們不敢讨論的。
‘不知道當今會給小姐什麼官職?’
雲母但笑不語,隻是揮手讓人打發了些金瓜子賞賜。
她總覺得有些不安,這不安從前些日子開始已經持續了好久,她又不能在當今的眼皮子底下表現出什麼。
窗外的大雪在紛飛,不知不覺,又是一個深冬。
“家主!!小姐!!小姐!!”
雲府大門口看門的小侍在驚慌,雲母三步兩步地踏出了房門,“可是沫兒受傷了?為何如此驚慌?”
“是什麼......”重傷嗎?
話語噎在口中,雲母的眼中隻剩下兩具棺椁和跪在棺椁旁邊的闵允其。
闵允其早已經變得憔悴,他低着頭不敢去看雲母的眼睛,他也沒有流淚,哪怕他的父親在得知娘親死去的時候,也随着一起去了。
他母父皆亡,連妻主也不能幸免,他仿佛是個天生帶着厄運的人。
“......哪位是沫兒......?”雲母的聲音輕輕地,拉起了闵允其的手,“允其啊,你告訴我,哪位是沫兒?”
闵允其無措地躲過雲母的手,他不想再把厄運帶給雲家人,隻沉默的,立在了木質的棺椁旁。
棺椁裡有腐爛的味道,也有為了遮掩腐爛味道的熏香,幸好現在是深冬,如果不細聞,是聞不到腐爛的味道的。
路上太遠了,闵允其偷偷看向棺椁的眼神溫柔。
如果雲沫能說話的話,肯定會抱怨他。
“沫兒。”雲母的手溫柔地撫過木質的棺椁,語氣輕柔,“為娘是不是早說過,不要去軍營?”
“你為什麼就不聽話呢?”
雲母抱怨道:“你看,你連個孩子都沒有留下,你讓為娘以後怎麼活?怎麼活?”
她用力地把手拍在棺椁上,拍出‘啪啪’的響聲,就像是在教訓不聽話的孩子,可從前會反駁她的孩子早已經說不上話。
眼裡的淚水大顆大顆地落在棺椁上,雲母扶着棺椁痛哭失聲,直到最後嗓音嘶啞,小侍奴婢們想去攔,又被雲母甩開,她掀開了棺椁。
懷胎十月,最終她的獨女又化成了一堆未成形的血肉,散發着腐臭的味道。
闵允其垂着眼眸,将棺椁合攏,“雲家主,節哀。”
他表現得像是個陌生人,雲母恨上了闵允其,卻又覺得闵允其應該的。
他本來就是被她買來嫁給沫兒的人,一切不過是為了闵千在軍中,能讓沫兒過得好一些。
雲沫最終被葬在了雲家的祖地,同她的祖先們一起,在地府談天說地,碰巧的是,下葬的當日,聖旨也到了。
雲沫替代了在軍營裡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将軍,成了挂着将軍頭銜下葬的人,闵千成為鎮國大将軍,而活着的闵允其,成了新的闵千夫長。
奇怪的是,新任的闵千夫長并沒有随着聖旨的調動前往軍營,好在當今也諒解他母父皆亡,沒有治罪,直到......闵千夫長死在了将軍的墳前。
“李春,我把雲家軍交給你。”随行的親兵很多,闵允其卻獨獨信任李春,或許是不打不相識,又或許是因為李春也是同雲沫親近的人。
“千夫長為何這樣說?”李春有些不安,目光都在遊移。
“我怕她一個人孤單。”闵允其側過頭,掩飾住眼底的淚意,語氣溫柔,“她那麼愛鬧的一個人,走在黃泉路上,會不會覺得難受?”
李春不理解闵允其口中關于‘孤單’的字眼,不過李春清楚,那日戰場後,闵千夫長瘋了一樣的,在蠻夷和雲家軍的屍體中,尋找将軍散落血肉的神态。
“你能管好雲家軍嗎?”
“我能。”
“謝謝。”
哪怕他是個帶來厄運的人,雲沫也不會嫌棄他,她總是那樣,溫柔的,直率的。
“允其!”
“嗳!”
“今日你不别扭了?”
不敢用刀,怕血髒了雲沫的墳,闵允其笑着飲下毒酒,同雲沫一起長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