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走後,破妄低頭去看被擱置在桌上的木魚,裡面隐隐約約有兩個小人影在晃動,一道身影破妄極其熟悉,是他從小帶到大的坐真,另一道身影看起來有點陌生,卻也讓他心生親近之意。
修佛聖體的混亂竟然會讓他對修佛聖體的伴生魔心生親近?這還隻是伴生魔沒有完全成長起來的時候,若是完全成長了呢?
“你的心願是什麼?”破妄問雲沫,言語裡帶着難以言喻的威壓。
她能有什麼心願?雲沫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容,回答破妄的話:“老和尚,剛才你道友的話我都聽了個清楚,現在你又當着我的面問我心願,有沒有考慮過我的心願是……不想死?”
聽到雲沫的回答,金碩真倏然松了口氣。
雲沫回答不想死就好,他真怕雲沫回方丈其他的答案,譬如‘為娘親報仇’亦或者‘為雲小英報仇’。
昏暗中,雲沫看不清金碩真的神情,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金碩真并不想她死。若是她死了,誰來幫死在後宮中的娘親報仇?老和尚嗎?
佛修不可妄造殺孽,可隻要是魔,他們就不算殺孽,哪怕魔有自己的意識,多麼可笑?
“回答。”
‘咚咚咚’
破妄并不覺得雲沫說的是真的,對于雲沫的回答,破妄隻是敲動木魚。
木魚每一次敲動,都像是震在雲沫的腦海,識海裡的震痛讓雲沫捂住腦袋,回憶都湧上心頭,無論是剛誕生時老和尚對着還是肉片的她說出的話,還是曾經雲小英和她在小山村裡的溫情,最後定格在金碩真面紅發燙的臉上。
金碩真可能不清楚。這混沌的世界裡縱然讓人看不清周圍的情境,可離得近了也能讓人窺見一二。
金碩真為什麼會對着她臉紅?她和金碩真現在到底處在哪裡?
身體開始發軟,雲沫幹脆跪坐在地上,等待最後的判決。
老和尚殺不死她,金碩真應該也殺不死她,否則老和尚的道友不會說要滿足她的心願。人死前最後的心願嗎?可笑。
“方丈!”
身邊人的動靜金碩真聽得一清二楚,當眼睛無法起到作用的情況下,聽覺便會十分靈敏。
若是用靈識查看身邊人的情況呢?
金碩真這樣做了,也毫無疑問地失敗了。
“您這樣做是想要雲沫直接死掉嗎?!”金碩真用手去扶雲沫,對方丈敲木魚的行為質問,語氣激烈,就好像雲沫和他是一派,方丈又是另外一派。
“她死不了。”破妄淡淡地回答,眼裡閃過一絲疑問,手中卻沒停下敲木魚的舉動,“坐真,你對伴生魔起了同情心?”
伴生魔。
破妄從沒想過當初從坐真心髒中挖出來的肉片竟然是坐真的伴生魔。都說修佛聖體是天生的佛子,破妄出生以來,到接到任務從西域出發來到中原傳教,破妄從未見過真正的佛子,如今真正的佛子即将從他的手下誕生,他又怎麼心甘情願放伴生魔安心離開?
他們都該為佛子鋪道。
老和尚選的地方靈氣四溢,即使被老和尚關在不見天日的地方,雲沫也能感受到絲絲靈氣在周身流動。扶着她身軀的掌心滾燙,雲沫察覺到金碩真身體的緊繃。
“同情心?我沒有。”金碩真否認,把手掌換成自己的身體去支撐雲沫,“先前您道友不是說了,要完成雲沫的心願嗎?我想這不僅是徹底消滅雲沫的辦法,而且作為佛教中人,這難道不是弘揚佛教之善的方法嗎?”
佛教之善,便是叫人死前吃一口好吃的,喝一口好喝的?這與斷頭飯有什麼差别?
雲沫想笑,可腦海中的震痛卻讓她笑不出口。
這個世界看似全無漏洞,可靈氣既然能從外界進來,說明還是有縫隙,隻是她沒有察覺到。如何能逃出去?如何能活下來?
“……金碩真。”放低了聲線,雲沫的聲音虛弱中透露出微微的示弱,顯得特别柔軟,“你也不想我死對不對?”
“……”
他當然不想讓雲沫死,否則他讓方丈停止敲木魚的行為算什麼。
金碩真沒有去管雲沫說了什麼,隻是輕聲在雲沫的耳邊給予雲沫肯定,“你不會死。”
“休得和伴生魔言語,坐真!”
和當年一模一樣的話,破妄加大了敲動木魚的力道,雲沫在木魚的世界裡也發出一聲慘叫。
“伴生魔!說出你的心願!”
當年的金碩真很聽破妄的話,如今的金碩真卻看不明白破妄。如果說當初的破妄是為了他好,如今的破妄又是為了什麼呢?
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雲沫不說出她的心願,破妄一定不會放過雲沫,哪怕日日折磨,也要讓雲沫被折磨到說出心願為止,最後陷入被他殺掉的情形。
“方丈!我是雲沫的宿體。”身體離開雲沫,金碩真刻意狠下心不管雲沫驟然倒在地上的身影,“我知道雲沫的心願是什麼!”
“坐真?”
“出家人不打诳語。”
老和尚和金碩真之間的對話讓雲沫在疼痛中感覺到不安。難道金碩真真的決定殺死她?哪怕她和金碩真已經相處了這麼久!
雲沫從來沒有對金碩真示弱過,如今卻在強痛中試圖蠕動身體去抓金碩真的衣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