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幾點的飛機?”
“我沒問,反正他們會帶我走。”
“明天我去送你。”
“不要,你來我會哭。”
“那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嗯,最後一天……”
他們在街上閑逛,漫無目的。擔心将這一天全荒廢,更擔心這一天在擔心中匆匆過去。城市疏離他們,降下一場大霧;霧又隔斷聲音,鳴笛聲、叫賣聲,通通模糊不清。
“兩個月,”區海文感歎,“過得真的好快。”
“兩個月算什麼,一百年都過得很快。”蔡泳恩說,“但我們沒辦法愛一百年了,我們隻能愛兩個月。”
這時候說到愛,未免讓人傷心。但不說愛,他們又能說什麼?以後再沒機會。區海文在低頭時牽住蔡泳恩的手。
“最後一天想做什麼?”
“其實我應該留在家裡收拾行李的。”
“我們要回去嗎?”
“我想和你在一起。”蔡泳恩說,“最後一天,我想和你在一起。”
區海文牽蔡泳恩的手緊了緊。
“放心啦,你送我的禮物我都有收好。”
區海文盡力微笑,“我知道。”
“我們今天會很開心,”見區海文情緒低落,蔡泳恩向區海文确認,“對吧?”
“嗯。”區海文看向蔡泳恩,“我們今天會很開心。”
但是開心是件好困難的事,開心不等于放縱,開心不等于浪漫,要怎麼做?
“我們去打拳吧。”蔡泳恩說,“每次打完拳你都好暢快。”
“但你不喜歡打拳,每次去拳館隻是陪我。”
“那爬山吧,你很喜歡爬山的。”
“天氣不好,況且你總是喊累。”
“建築?做手工活?你經常敲敲打打。”
“你從來沒碰過。”
“哦,”蔡泳恩聲音變低,頭也垂下去,“看來我們兩個并不很适合。”
“是你講要開心的。”區海文連忙說,“怎麼自己先不開心?”
“我們這樣走來走去,也很好呀。”沒看見蔡泳恩的笑容,區海文又說,“多陪你看看香港的樣子,可能你下次回來,全部不一樣……”
可能永遠不回來。想到這裡,區海文沒再繼續說下去。
“走來走去是很好了,”蔡泳恩終于開口,“我怕你悶。”
“我不會。有你在,怎樣都很熱鬧,怎樣都不會悶。”
區海文看見他期待的笑容,一瞬而過。
“我們去吃早茶。”區海文說,“離開香港就吃不到了。”
“不要,”蔡泳恩拒絕,“我正努力忘記那個味道呢,避免以後會想念。”
“你也要忘記我嗎?”區海文問,“避免以後會想念?”
蔡泳恩同區海文開玩笑,“這可說不準。”
區海文執意要去吃早茶了,蝦餃、蘿蔔糕、春卷、叉燒包、蛋撻、金錢肚……他設心處慮叫她記住。
“我不會忘記你,可以了吧。”蔡泳恩吃不下,“你也不要忘記我。”
“我不會忘記你。”
“那你把燒賣吃了。”蔡泳恩将燒賣送到區海文嘴邊,“快吃呀,吃完我們走了,不想把一天全耗在這裡。”
乖乖吃完燒賣,乖乖吃完馬拉糕,乖乖吃完炸雲吞,他們出門。
“這輩子沒吃這麼多點心。”蔡泳恩抱怨,“以後再也不和你開玩笑了。”
随即收聲——沒以後了。
許多話就是這樣了,隻覺是平常,說出口時沒考慮後果。
區海文看見對街一間花店,“我去買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