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花神廟出來,如湍急河流的人群變成了山間緩緩流淌的小溪,和緩悠閑。想要駐足之人不必擔憂會被人流裹挾着,被迫離開中意的小攤。
“聽聞娘子是從東京來的。這杭州的花朝集市,與東京的集市不甚相同。娘子可要瞧瞧?”看着三步一停,五步一問價的季璋,袁娘子順勢遞了台階。
此話正中季璋下懷,她卻眉頭微蹙似是有些憂心,怕毀了袁娘子邀她的最終目标,“若是晚些去,咱們應該不會空手而歸吧?”
“這麼大座山呢,娘子莫擔憂。再者說也快到午時了,本就該用膳了。”袁娘子笑道,打消了季璋内心的愧疚感。
蘇迨适時扯了扯季璋的衣角,配合道:“娘親,我餓了。”
“好,這就帶咱迨哥兒去吃好吃的!”季璋這才心安理得地穿梭在集市小攤之間。
不似現代小吃街的重複性,此處小攤售賣内容各不相同,似是提前打好招呼故意避開的。季璋好奇道:“他們之間可是提前約定好了,怎賣的物件吃食沒有相撞的?”
“娘子,這您就是門外人了。”
袁娘子用眼神示意,季璋順着視線看去,隻見小攤傾斜木頭棚頂的右下方刻有一不起眼的方印,“這些攤販都是當地行會登記在冊的。能否出攤,買賣什麼都是有記錄的,可不是随意支起小攤就能吆喝的。”
季璋将目光所及的小攤頂都掃過一遍,都在右下方瞧見了那方印,附和道:“沒想到,其中門道竟如此講究。”
若是她想要開店,豈不是還不能寫自己的名字了。不然跑路這事一查一個準,說不定還會牽扯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可不是嘛。”袁娘子哀歎道。若不是行會不好入,她也想自己開個普通食店,總比去别人府裡被差遣好。不是所有的主家娘子都似蘇大娘子這般好親近,好說話的。
小攤上的吃食種類太多,其中又以精緻的點心果幹居多,茶水居中,最少的竟是正經的熟食。不知是因這是節日集市,還是杭州百姓的生活就是如此。
季璋眼花缭亂一時竟犯起了選擇困難症不知道選什麼,垂眸看着手邊的小孩,将難題丢給蘇迨,“迨哥兒可有想吃的?”
蘇迨搖搖頭,隻道:“一切聽娘親的安排。”
沒想到能從這麼小的孩子口中聽到這熟悉的話,季璋一時語塞。蘇迨不過二歲出頭,這一字不差的标準話術也不知道是向誰學的。
她隻得望向袁娘子,詢問道:“袁娘子作為當地人,可有什麼推薦?”
袁娘子的視線在蘇迨身上掃了一圈,随即道:“娘子若是喜歡甜食,可以試試杭州的酥油鮑螺。”
“酥油鮑螺?”
這倒是踩在了季璋的知識盲區上,她顧名思義試圖從字面上理解這道甜食,絞盡腦汁也毫無進展,反而生出更多疑問,“這個時節的鮑螺剛經曆寒冬,口感怕是大打折扣,難不成當地有什麼法子能扭轉口感?”
袁娘子“噗嗤”一聲笑出了聲,故作神秘道:“娘子,随我來便是。”
繞過一熱氣騰騰的大蒸籠,一清冷小攤出現在三人眼前。
攤上不似其他攤位将售賣之物盡數陳列,隻擺放着幾隻用木頭蓋子蓋着的木頭匣子,充滿了神秘感,讓人不禁好奇裡面是什麼。然而隻需一擡頭,神秘感就被棚頂上的四字招牌打破——李家乳酪。
酥油鮑螺不是海鮮,是乳制品。
攤主是一與袁娘子差不多大的女子,不知是不是常年接觸牛乳的緣故,相比于被油煙熏染的袁娘子,她的皮膚白嫩不少。
“亭姐姐,你怎來了?不是說今日與主家娘子去挑菜了嗎?”女子眸中一亮,欣喜道。
袁娘子瞧着衣衫單薄的李娘子,上前用自己的手捂住了對方暴露在外的小臂,心疼不已,“出來擺攤,怎地不多穿點?”雖說倒春寒已經結束,但空氣中的冷意還未連根拔出,貿然減衣隻會換來瑟瑟發抖。
“無妨。旁邊有熱乎乎的爐子嘞,不冷的。”感受到手臂上的溫暖,李娘子情不自禁打了哆嗦,仿若一隻打破平衡搖搖晃晃的不倒翁。
季璋瞧着袁娘子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了然,其中怕是有什麼難言之隐。不過随着二寶喚了她這麼多次的袁娘子,如今才知曉她的名字,就是不知道是哪個亭。
“這位娘子是?”李娘子這才注意到與袁娘子一同來的季璋與蘇迨,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