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之近，他甚至可以聞到僵屍身上的腐臭味。

一人一屍暫且陷入僵局，僵屍咬不了他，他也隻能翹着一條腿沒辦法換姿勢。

——“吼！”

僵屍發出憤怒的吼聲，洛石真被它的口氣熏得臉皺在一起，正努力歪過頭不去聞，突然腐臭味被一種清新的冬雪味覆蓋。

洛石真驚奇的看到，這隻僵屍以胸膛為基準，正迅速爬上面霜，雙臂，面部，下肢。

它在一秒内，成了一隻凍僵屍。

不等洛石真反應，下一秒，它騰得灼燒起來，燒得又快又迅速。

他的腿沒了鉗制，連忙收回來往後退了幾步。

就這麼幾秒的功夫，這隻僵屍已經被燒成了幹屍，轟然倒下。

在它倒下後，才露出了被它擋住的兩人。

一個是拄着拐杖的楚宵。

另一個是上半年剛轉去一班的秦一念。

洛石真看着死去的僵屍，突然奇異的，感覺到心底升騰起一股巨大的……食欲？？

見洛石真對着僵屍的屍體發呆，秦一念對着他打了個響指：

“幹嘛呆瓜？吓傻了？不謝謝我救了你？”

秦一念也是标準優等生，穩坐年級前三。

他最出名的除了長得好看，就是在不能染發的三中，他挑染了頭發，還戴耳釘，而且他一直戴着手套，上課也戴。

學校竟然沒有讓他染回去，也默許了他戴耳釘。

因此，學生間開始流傳起了秦一念家裡超級有錢，給學校捐了三棟教學樓的故事。

洛石真很少八卦，他知道秦一念，是因為楚宵不喜歡這個人。

之前他還會在教室外面等楚宵的時候，秦一念找他搭話了幾次，楚宵很不高興，有一次還差點對秦一念動手。

一班的劉應悄悄跟洛石真說過，兩個人關系非常不好。

洛石真自覺自己是楚宵的好朋友，他和秦一念關系不好，自己也不好和秦一念玩。

但秦一念找他搭話他又不好意思不理人家，索性躲着秦一念走，反正不是一個班，平時在食堂和其他地方看見了，老遠避開就行。

但現在，秦一念說他救了他。

洛石真還有些沒回過神來，呆呆的下意識回了一句：“謝謝你。”

秦一念一下就被逗笑了：“我讓你謝就謝，這麼乖啊？”

洛石真慢慢回過神：“那個火，不是，那個冰……這個……”

僵屍，冰，火，這些都超出洛石真的世界觀範圍了。

秦一念有些意外的看向楚宵，眯了眯狐狸眼：

“你沒告訴他？”

洛石真看看楚宵，又看看秦一念，突然想到什麼，一個激靈，轉身過去。

“張彩！！”

洛石真一根筋，比起探究僵屍冰火，他覺得同學的性命更加重要。

他跑到血肉模糊的張彩身邊，張彩脖頸滿是殘肉鮮血，好在還沒死，睜着眼喊疼。

之前聽到動靜往這邊跑的同學們也都來了，七手八腳的不知道該怎麼辦，還好有個老師也在附近，跑過來一看，趕緊打了120和110。

一群人鬧哄哄的，秦一念和楚宵并沒有參與進去，隻不遠不近站着。

秦一念還是有些詫異：“你真沒告訴他啊？我看你跟他那麼要好，還以為你會說呢。”

楚宵冷冰冰的：“告訴他什麼？告訴他現在世界各地出現一些妖魔鬼怪，随時随地都可能會冒出來把人當食物嗎？”

“也是，他膽子一看就很小。”秦一念聳肩：“不過你也瞞不住了，護國四方陣效力減弱，學校都能出事，以後各類事件隻會越來越多。”

“氣息也越來越雜了，氣息雜亂，這些鬼玩意就能潛伏下來，我們兩個就在學校，竟然沒有發現它進來了，要不是你正好撞上，說不定要被他污染幾個學生才能被發現。”

全國各地，以往要說哪裡最安全，最幹淨，就隻有各大學校了。

學生年輕，又每天被壓着學習心思純淨，如同初升的朝陽，像是學校這種地方，學生齊聚，向來是壓得住各種魑魅魍魉的。

可現在看來，學校也不再安全了。

秦一念建議：“跟你的朋友說實話吧，要不了多久，全國都要公布了，與其到時候他被吓一跳，還不如從你口中知道。”

“或者你不想說，我替你說也行啊。”

楚宵并不接話。

他知道秦一念其實對洛石真沒什麼興趣。

秦一念的能力是火，他是冰，兩人水火不相容，彼此看對方都不順眼。

隻是他們等級都高，又剛覺醒不久太容易失控，上面才特地将他們安排在一起，這樣平時互相壓制，如果一個人失控，另一個人也能立刻控場。

當時要麼是秦一念轉學，要麼是楚宵轉學，但楚宵咬死了不肯轉，最後還是秦一念轉到了虹溪。

因此，秦一念越發看楚宵不順眼。

他猜到了楚宵不肯轉學是為了洛石真，幾次故意在楚宵面前逗弄洛石真，就是想要激怒他，讓他不爽。

楚宵不理人，秦一念啧了一聲，覺得有點沒意思。

前方人群中突然騷動起來，昏迷過去的張彩在全身抽動，甚至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渾身扭曲起來。

圍攏過去的學生們驚叫，還有人聯想到了喪屍不敢上前，見過癫痫發作的老師沖過去按住張彩雙手：

“快來幾個人幫忙，别讓她咬到舌頭！”

秦一念聽着動靜沒去看，但臉上的笑容已經淡了：

“她出現污染前兆了。”

楚宵垂眸：“可惜了，她掙紮了這麼久。”

這隻僵屍是飛僵，等級不算低，被飛僵襲擊的人類，會很快被污染，成為最低級的行僵。

但張彩在被攻擊後，一直到剛剛都是人類模樣，他們還以為，她熬過去了。

秦一念掌心聚起細小火焰：“我送她一程。”

楚宵受了傷，腿腳不方便，清理的人隻能是他了。

被詭異污染的人類，要麼痛苦發瘋，要麼會轉變為各種怪物，這個時候的他們，已經不能稱得上是自己了，還會攻擊身邊人。

因此，覺醒者的第一課就是，無論是覺醒者還是普通人，一旦确定他們被污染，立刻滅殺。

以前還要講保密，現在連高中學校都有詭異了，其他地方隻會更多，保密不保密的，也不重要了。

秦一念緩步上前，并沒有急于直接出手。

張彩現在還沒有完全被污染。

在沒有被同化成一個怪物前，張彩還是張彩，是一名三中的普通學生，是個人類。

也許她意志力格外堅定，也許她有覺醒者天賦，可以抵抗飛僵的污染。

這種概率自然是很小的，已經展現出污染前兆的人類，百分之百會被同化成怪物。

可在張彩還是人類之前，秦一念不會出手。

他默默站在人群中，像是一把等待出鞘的刀，将能随時取走同學性命的火光藏在掌心中，時刻準備着。

秦一念看到了洛石真。

其他同學被張彩的樣子吓到了，主要是她不光抽搐，脖頸間被咬的位置，還鼓起了幾道可怕的黑筋，這些黑筋在張彩身體上蠕動着，像是活物一般。

在昏暗路燈下，這一幕簡直像是恐怖片。

他們不敢上前，驚叫着遠離，就連老師都怕得臉色慘白，隻是咬牙硬撐着摁住張彩罷了。

可洛石真卻上前幫忙了，他用腿壓住張彩的腿，伸手去控制她抽動的下巴，避免她咬到自己舌頭。

秦一念想，這個洛石真，真是和楚宵完全相反的存在。

楚宵冰冷，做事前總會權衡利弊，有計劃有規劃。

洛石真呢，善良，老實，一點都不知道趨利避害，傻兮兮的。

這倆人是怎麼當上朋友的。

洛石真其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害怕，應該怕的，可他就是不怕。

好像心底有個聲音在告訴他：沒什麼可怕的。

而且，他還很餓。

洛石真在如此緊張的氛圍下，産生了一絲羞愧心理。

同學都這樣了，他竟然隻顧着想吃東西。

但真的好餓哦。

好餓，好香，僵屍燒熟了原來這麼香的嗎？

認真按住張彩的洛石真被餓的實在受不了，鬼使神差的，放在張彩下巴上的手，落在了她傷口上方。

幾道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黑絲順着黑筋，一路向前，湧出傷口，鑽入洛石真掌心。

——不那麼餓了，像是吃了一道小青菜一樣。

洛石真從稍稍填飽肚子的恍惚中剛回神，手突然被秦一念握住，攤開看他的掌心。

他呆呆看向秦一念。

秦一念在三中還有個出名點，他是個潔癖，就很電視劇男主的設定。

不光走到哪裡都戴手套，還從來不與人身體接觸。

可現在，秦一念用力抓着洛石真的手，他甚至沒戴手套。

洛石真卻顧不上驚訝這個，他一把甩開秦一念的手：

“幹什麼？我在幫忙呢！”

說着，又趕緊繼續将自由了的手去摁住張彩。

但張彩突然不抽搐了，那在她臉上和脖頸間鼓動的巨大黑筋也消失了，她扭曲的身體漸漸平和，一雙漸漸泛白的瞳孔，也恢複成了深棕色。

“疼……疼……”

她意識恢複清醒，虛弱的喊疼，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了老師，又喊了一聲：“老師，疼。”

“好好好，已經打120了，馬上就好了，也有人去喊醫務室了，張彩，你先忍一忍，先不要睡。”

老師整個人都是抖的，她也是看過喪屍片的人，剛剛還真的以為張彩要變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哪來的那麼大的勇氣，這種情況下還敢碰張彩。

還好還好，張彩還能喊疼，應該不是什麼喪屍。

老師竭力安撫張彩，洛石真見張彩不抽動了，也松開手，站了起來，緊張的在旁邊觀察。

如果張彩又犯病的話，他可以立刻撲上去制止她。

全身心都放在張彩身上的他完全沒注意到，秦一念正直勾勾看着他，臉上是一種很奇異的神色。

秦一念盯着洛石真，見他活蹦亂跳，臉色紅潤，像是能再踢十個八個飛僵的樣子，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他。

一個人是不可能吸收了僵氣後，還這麼神态自然的。

除非，這個人是覺醒者，而且還是最稀少珍貴的那種能力。

秦一念保持着盯洛石真的姿勢，像是要将他盯穿了一樣，喃喃自語：

“淨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