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膽大包天,皇家的生意,他們難道也敢從中作梗?”
武璇攤手:“這世界就是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殿下,我方才一直不肯進來,就是在外面和那些突厥人聊天,拉拉關系,好叫他們和我說實話。”
“你若不信,我現在就去叫兩個突厥人進來,您親自問。”
李治凝視武璇的臉,想從她臉上找到一絲變化,證明這個消息乃是一派胡言。
可是武璇面色坦然,毫不畏懼她的審視,甚至主動邀請他随即抽人來盤查。
李治還有什麼不懂的?
可有些事,他不能捅破了,身份不一樣,說的話也不一樣。
有些時候,身處他這個位置,隻能糊塗下去。
否則大家都不好過。
他隻能把這句話踢皮球給武璇,由武璇把話說出來。
他問道:“你想說什麼?”
牛馬這麼多年,武璇自然知道李治的意思。
老闆既然想要她說這句話。
她自然配合道:“百萬漕工衣食所系呀。”
李治笑了,笑得諷刺。
明明知道整條利益鍊怎麼樣構成,偏生,他無法改變。
因為他就是利益鍊的一環。
他能做的,就是虛構出一個’壞人‘,拆了這個‘壞人’的血肉,分給其他沒得吃的人。
好維持百萬漕工都得溫飽,才叫這條漕運線能繼續下去。
李治諷刺地笑了。
他擡手蓋住半張臉,聲音低沉,言語中的嗤笑不知是針對武璇,還是針對自己。
亦或是二者兼有。
事到如今,他能做的,也隻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你是說本王身邊,有人吃裡扒外?”
得到這個答案,武璇也不意外。
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改變先從砍自己開始,不是每個人都是卡斯特羅和切格瓦拉。
就算是封建時代,張居正的一條鞭法改革,也是天時地利人和兼備。
天時乃明代稅收無法維系,剛需改革。
地利乃隆慶開海運,白銀收入頗豐。
人和乃天子年幼,太後不幹政,司禮監秉筆又是他的鐵哥們。
而李治現在天時地利人和是一點不占。
大唐尚在貞觀年間,百廢待興,外有突厥環伺,内有門閥潛伏,此為不占天時。
上有千古一帝,七世紀最強碳基生物,下有關隴利益共同體,此為不占地利。
餘下的,便是他身屬李唐皇室,本就是天下最大的利益享受端,此時清查這條線,必定授人以柄,未來他也無法繼續心安理得以皇族身份奢靡享受,此為不占人和。
李治的選擇,完全在武璇的考慮範圍内。
既然李治選了這條路,需要一個’壞人‘,那她就給李治創造出一個’壞人‘。
她看魏王府的門客探子,這個‘壞人’就很适合做背鍋俠。
武璇正想着該怎麼安排李治‘恰好’抓到一個近侍,那人‘恰好’就是魏王府探子,叫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先豎個典型立威。
哪知道馬車大門就在此時被拉開,‘啪’一聲,拉門重重磕在車壁上。
绮羅滿臉憤懑,指向武璇張口便罵。
“殿下,您不要聽她胡說,此人花言巧語,妖言惑衆,不過是一個女人,有什麼資格對殿下您的事指手畫腳?她怎麼能做您的主?”
武璇吓了一跳,差點被剛喝進嘴的紫蘇飲嗆死。
她邊捶胸口邊擡起手,像讓這個腦子不太好使的姑娘先退出去,别撞李治槍口上了。
可她卻不領情,甚至當着李治的面,把現在代表李治意志的自己用力推到一旁,聲淚俱下控訴起來。
那模樣,像極了武璇上一世聽過的深夜小作文客服姐。
糊塗啊!
武璇心中替她鞠了一把辛酸淚。
看李治那模樣,是在絞盡腦汁撈她,可她越說越離譜,恨不得把李治遞過來的梯子全拆了,就要在牆上肆意放縱。
姑娘,你完了,你就是被選中的孩子了。
武璇心中替她默哀,沒想到她下一句話更叫人大跌眼鏡。
“殿下,她就是來離間奴婢和您的啊,奴婢才是您最親近的人,您不要忘了親疏啊!”
這和明牌自己有問題有什麼區别?
武璇捂臉,哭笑不得。
大妹子,你還真有問題啊,您這個腦子,當什麼間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