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蕪挑眉,“看來長生大有來曆?”
司寇珺心中想起了往事,重重地歎了一息,“此事說來話長,尊者還請上座,聽我慢慢道來。”
道童們将傅靖川放在地闆上,隻留一個司寇珺的貼身道童在旁煮茶,其餘的全部退了下去。
一條小溪流将樓内一分為二,一側上升,一側下沉。木階隐于牆壁内,憑借機關旋行向上,舉目望去,皆是匠造人巧奪天工的手藝。
司寇珺見姜蕪一副入神的模樣,滿意地笑了起來,“尊者感覺如何?這十方樓後續翻修可是我的忘年交荊州蕭魁一手操持的,可惜天妒英才,蕭兄被鬼族人迫害緻死。近期我又聽聞舒延也下落不明,不知生死。”
司寇珺說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蕭兄如此優秀之人,不曾想落得如此下場。”
姜蕪斜靠在憑幾上,擡手打斷了司寇珺的感慨,“斯人已逝,深究無用,長老還是先說說十方樓的事情吧,避免讓更多的弟子受詛咒之苦。”
司寇珺先是長長地歎了一息,神情之中滿是遺憾與痛惜,“我原本坐下有一劍、藥雙/修的徒兒名為步寒夜,此前位列七仙之位,與門下一名為谷卿雲的女修青梅竹馬、情投意合,我本意是等二人小有所成之後便為他們舉辦合籍大典,成全他們的一番情誼。誰知天不遂人願,百年之前,出現了一男一女兩個修羅,我徒寒夜遭修羅挖心而亡,卿雲也被修羅擄走,下落不明。待她五年前再次歸門後,卻已經被修羅糟踐了身子,懷上了長生這個孽種!”
姜蕪神情複雜地看着司寇珺,似有些無助又有些疑惑,“殺您徒兒的修羅可是長生的父親?我見長生不過五歲大的模樣,卿雲是剛歸門不久?還是說修羅與人族的子代長得格外緩慢?”
司寇珺擡眸大驚失色地看向姜蕪,“尊者為何這般問?自然不是,殺寒夜的修羅至今下落不明,五年前,卿雲歸門時便已經懷了長生,整日郁郁寡歡,多次服用堕胎藥無果,傷了身子根基,生下長生後便撒手人寰了。我想十方樓現下這般,一定是我那徒兒泉下有知,怨恨我這個做師傅的未能護他心上人周全。”
道童端着煮好的兩杯茶放在了二人面前,溫聲規勸道:“長老,您也别太自責了,大師兄溫和善良,定然不會責怪您的。”
“可憐我十方樓的弟子,五年内受詛咒之術所累,命喪黃泉者不在少數。”司寇珺抿了口茶,潤了潤幹癟的雙唇,“隻是不知尊者為何對修羅之事如此感興趣?”
姜蕪合眸輕輕地敲了敲額角,随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看着茶碗中的茶湯,開口道:“因為我見這詛咒戾氣橫生,像是修羅所為,所以才多問了幾句。”
道童大驚,追問道:“可是欺辱谷師姐的修羅所設詛咒之術?他害師姐至此,還要害了她的師門不成?”
姜蕪說:“其中疑點重重,解鈴還須系鈴人,當下最要緊地便是要先找到施咒之人,破除詛咒之術,令十方樓衆人莫要陷入恐慌才是。”
司寇珺說:“如此甚好,有勞尊者了,今日能在女娲廟遇到尊者,實乃女娲娘娘庇護,十方樓之幸事。”
姜蕪莞爾,她垂眸抿茶,“長老不必如此,我等一行人前來青州就是來尋長老的。”
司寇珺訝然,“哦?我觀尊者不凡,這天底下還有尊者不能解決的事情嗎?”
“術業有專攻,這治病救人的事情還需要十方樓出手。”姜蕪說,“我有一侄女,近日雙眸遭了難,不能視物,體内還有毒素殘留,還請長老救命才是。”
司寇珺問道:“是何種毒?尊者可有了解?”
“怕是南疆鬼族人的瘴氣。”
姜蕪的話音剛落,傅靖川便發出了一身輕吟,托着沉重的四肢掙紮地坐了起來,他先是環視了一番四周,見主座上坐着女娲廟的那名神秘女子和大長老司寇珺,立刻翻身跪地施禮。
“樓外弟子傅靖川.......見過大長老......”
傅靖川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不自覺地搖了搖頭,卻因為失去了方向感而撲倒在地。
司寇珺斜睨了傅靖川一眼,一臉不耐地說:“既然醒了,身子不适便下去休息,莫要在此丢人現眼。”
姜蕪見狀,起身走到了傅靖川面前,她矮身拂開後者臉上的亂發,發覺血液壓制的作用正在減弱,血刹術無非就是以自己的生命為媒介,将大量戾氣逼入他人體内,導緻中咒者經脈逆流而亡。
此咒若是放在修羅之間,拼得無非是誰的戾氣更雄厚,若是放在修羅與人族之間,便不是那般簡單了,人族在大量戾氣入體後無論是修士還是普通人都無法存活。
姜蕪捏着傅靖川的手腕,感受着他體内戾氣的厲害程度,随即問道童要了紙筆,寫了一道藥方遞了過去。
司寇珺接過道童遞來的藥方掃了一眼,随即便還給了道童,并命他前去抓藥,“尊者還會醫術?”
姜蕪說:“略懂一些,對于他而言治标不治本,要想保住性命還是要找到施咒者。”
司寇珺說:“既然尊者如此全力以待,我也不好來而不往,我便命樓内最出色的弟子前去小院給尊者的侄女看病祛毒。”
姜蕪伸手覆在傅靖川的雙眸上,示意他合眼休息,“那便有勞長老了,兩日之内我便替十方樓找到施咒的修羅。”
司寇珺臉上展現出一絲笑顔,“那便再好不過了。”說完,他便吩咐一旁的藥童去請杜慈同姜蕪一起回小院。
【小院】
杜慈面色凝重地切着常奉眠的脈,另一隻手撚着自己的山羊胡須,随即又取下了她臉上的白巾,細細地觀察起她的雙眸。
“姑娘現下難視一物嗎?”
常奉眠點了點頭,“雙眼都難以睜開,大夫,我還能再看見嗎?”
杜慈擡眸欲言又止地看了姜蕪一眼。
寂滿見狀催促道:“您趕緊說呀,有什麼不能說的?”
杜慈垂眸寫着藥方,“先祛祛體内的瘴氣吧,瘴氣長時間存留在體内,容易腐蝕五髒六腑。”
寂滿問道:“那眼睛呢?”
杜慈着手收拾起自己的藥箱,“我先開幾次敷料緩解一下雙眼的腫痛之證,等體内瘴氣祛除幹淨了,再治眼睛。若是瘴氣積攢于體内不除,怕是有性命之虞。”
杜慈擡手将藥方遞給姜蕪,“我來告訴您藥閣在哪,您去抓藥吧,我見瘴氣入體不久,應該不日便能排出體外。”
姜蕪伸手接過藥方,随即同杜慈走了出去,直到走出小院,姜蕪才開口問道:“我方才見杜大夫欲言又止,您的意思是她的眼睛治不好了?”
杜慈擡眸看了姜蕪一眼,腳步一轉,“姑娘這邊走,我帶您去藥閣抓藥。”
姜蕪笑着颔首,“杜大夫有話盡管說便是,我們都是入道之人,有何不能說的呢?”
杜慈聞言組織了一番詞措,“我知曉那姑娘并非人族,而是在九州早已銷聲匿迹的長靈族,南疆瘴氣可是長靈族的克星,若是如同修士吸入瘴氣,最多真元運行受阻,可那姑娘是長靈族,是會要命的,眼睛看不見了暫且無事,現下最重要的是要保住她的命。”
姜蕪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要如何保命?”
杜慈沉思了片刻,随後對姜蕪說:“這張藥方隻是适合人族修士,不知是否同樣适合長靈族,要想保住她的命,怕是需要無幻之境内的天河之水,相傳此水可淨化世間一切污濁。隻是取水困難,修羅一族殘暴,當初進入無幻之境的修士沒有一個活着出來的,真是相當可怖。即便是九州有流傳,恐怕也是難辨真假,有市無價。所以,您最好還是早些做好準備。”
姜蕪面不改色地收起藥方,“先讓她試試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