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走廊外,顧程訣站在護士面前,聽她講述江念失憶的特殊情況,皺着的眉頭一直沒放松下來。
不說話時,他的表情就會顯得冷峻,護士小姐多看了幾眼,想起之前她用病人的手機聯系男人時男人近乎崩潰的語調,沒忍住說:“您妻子的情況确實比較罕見,需要進一步檢查,但是你也不要太擔心了,隻是她現在正處于沒有安全感的時候,需要特别看護。”
顧程訣順着護士的視線往回望,撞上江念的視線。
對方不知所措地低下頭,很像大學時候的她。
當時他接近江念的時候沒有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兩人結婚後他的身份被戳破,江念根本不聽他的解釋,直接提出離婚。
之後他用各種理由躲着不和江念見面。
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是在兩人大學時候一起租住的小屋,江念剛剛得知他的真實身份。
窗外剛下過大雨,江念淋着雨過來,渾身濕透,問他是不是有目的接近的自己。
他拿毯子去抱她,得到一個耳光。随後江念沖進他從未打開過的暗房,把滿牆的見不得光的照片扯落一地,抖得幾乎站不住。
他不知道江念是氣的還是冷的,抱她進浴室裡面。
熱水蓋住兩人的身體,濕滑一片,他去嘗試親江念的時候江念沒有拒絕。
冰冷的瓷磚和滾燙的水接連交替,江念在瓷磚上撐不住,轉頭來環住他的脖子,讓他再重一些。
顧程訣以為她很喜歡,低頭舔她的眼睛的時候才發現她在哭。
“我們分手好嗎,分手吧。”
這是江念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後悔沒藏好身份。
“您可以簽字了。”護士的話打破他的回憶。
顧程訣回神,又恢複之前的表情,和護士道謝後仔細閱讀着單子上面的注意事項,低頭在伴侶一欄簽上自己的名字。
現在這樣也很好,江念什麼都不記得,不會哭也不會和他說分手,他依然可以跟大學時候一樣,讓她可憐自己,安靜地待在她的身邊。
顧程訣對着玻璃門調整好表情,把一直帶着的戒指收回口袋中,走進急診病房。
江念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動靜,遠遠看着他走進來,眼神亂飄,注意到他此前帶着的戒指不翼而飛,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低頭查看自己的手指,上面同樣有一道白痕,隻是不見戒指。
知曉兩人的關系之後,她的神經更加緊繃,不知道待會兒問清楚情況之後該怎麼自然地提起分手的話題。
兩人對視一眼,江念率先低下頭躲避視線。
傅明珠一看到他,就在江念身後拍了一下,還貼心地拉上了與其他病人阻隔的簾子,說道:“我先下樓呼吸新鮮口氣,你們倆聊。”
相對封閉的空間裡隻剩下他們二人,顧程訣這次沒有拉她的手,隻是盯着她。
受傷的江念臉上毫無血色,結痂的疤痕跟白紙上滴落的墨水一樣刺眼,嘴唇旁邊最為明顯,讓人想舔一舔。
江念也沒避着他,意識到他在看什麼,眼神閃躲,從他的臉遊離到他解開的扣子旁,愣住了——那裡有些紅色痕迹,看起來像是人咬出來的。
饒是江念沒有記憶,也知道那是什麼。
江念暗暗地想,總不能是她咬的吧。
顧程訣注意到她的視線,朝她笑了一下。
“坐吧。”江念說道,手指不自覺扣着掌心。
顧程訣坐下來,又想握她的手,江念裝作沒看見,把手藏進被子裡,費力開口:“我們是大二認識的吧?”
“嗯,你找我當你的模特。”
“好的。”江念舌頭打顫,“那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
顧程訣毫不掩飾地盯着她看,并不正面回答:“你認為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
他身上始終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很淡的木質香,江念側臉擺弄頭發的時候才意識到那味道和她頭發上的味道一樣。
他們不是在共享一瓶洗發水就是在共享一瓶香水,這個認知加深了江念的猜測:“根據我朋友的說法,我那個時候是包......你了?”
她實在是說不出那個養字,耳朵根子一片通紅。
無論在什麼關系之中,包養二字都是侮辱性詞語,象征不平等的關系。
顧程訣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你那麼說也可以,你對我很好。”
江念沒想他會就這麼直接承認,原本打好的腹稿哽在心間,不确定對面這人和自己的婚姻有沒有關系。
她暗自打量顧程訣。
這人從頭到腳沒什麼東西是便宜的,舉手投足之間帶有一股沉穩矜貴的氣質,怎麼看都不缺錢花。
江念支支吾吾半天都說不出話,改變問題:“我們從那時候就一直一起?”
“不算在一起吧。”顧程訣很輕柔地說,“雖然一起,但是你不會跟你的朋友家人提起我,我們最常在地下停車場見面,那個時候我過得比較辛苦,你幫助了我。”
江念已經幻視一個沒名沒份的小可憐,每天等着她回複,收到她要見面的信息之後就出發停車場。
不過為什麼是停車場?
江念這麼想着,也這麼問了出來。
顧程訣往前靠近一些:“因為你說停車場比較黑,不會有人經過。”
他在很正經地說這件事情,江念卻想偏了,一下子噤音。
還是顧程訣先打破僵局:“你在這裡會不習慣,我幫你升級了病房,先過去好嗎?”
“奧,行。”江念一口答應。
她的傷都是皮外傷,右小腿上的擦傷最為嚴重,纏上繃帶倒也不怎麼疼,沒到走不了路的地步。
顧程訣伸手要抱她時,她吓得差點縮起來,隻說自己可以。
顧程訣沒強求,伸一隻手給她。
江念猶豫片刻,把手搭了上去。
私人病房既寬敞又安靜,江念先給傅明珠發了病房的消息,組織好語言要繼續之前的話題時,顧程訣率先站了起來:“我出去接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