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歎一口氣，道：“我爹早亡，吳道善以照顧我娘為由，暗中侵吞了我家家産，我這條腿就是拜他所賜。我娘身子弱，被他活活氣死，若不是我忍辱負重虛以委蛇，隻怕也早死了。你不必對我起疑，我與你的目标是相同的。”

對他的話杜衡信了七八分，吳道善這種人，做出什麼事來都不令人意外。

白前道：“杜公子，我家公子和吳家人不一樣，他是個好人，你一定要救救他！”

杜衡道：“他中毒已深，我不一定能救，隻能試試。”

他細細為薛覃把脈，問道：“可有心悸腹痛嘔吐？”

薛覃搖頭：“初時不查，隻當是累了，後來身體越來越差，也找大夫看過……想來已經被吳金寶收買，開的藥毫無用處。”薛覃說多了話，氣息不穩，一陣咳嗽後連開口的力氣都沒了。

杜衡知道吳金寶下的定是慢性毒藥，起初難以察覺，等發現為時已晚，身體早垮了。

白前憤憤道：“那吳金寶壞透了，鎮上郎中藥鋪都有他的眼線，我去抓藥就會被認出來，現在隻有你能救我家公子了。”

杜衡眼中閃過一抹複雜情緒，片刻後道：“我可以為他醫治，不過我不想引來吳家的人。”

“我們偷偷來的，沒人知道。”白前為薛覃掖好被角，道，“我先走了，過兩天再來，我家公子就拜托你了。”

他一臉誠懇躬身作揖，叫杜衡再難回絕，不過既然薛覃與他屬同一陣營，他自然不能讓他死了。

從他們對話田桂芝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從房裡拿了湯婆子給薛覃暖腳，又把炭盆加滿，把屋子都烘得暖暖的。

“多謝嬸子。”

薛覃想起身行禮，田桂芝把他按下，道：“你好好養着，先别去管那些。”

薛覃比杜衡小上幾歲，沒爹沒娘又遭了這老罪，田桂芝瞧着都心疼，讓杜衡好好給他治。

薛覃躺在簡陋的地鋪，卻覺身心皆暖，他為躲避吳金寶數日躲藏，這還是他睡得最安穩的一次，深知來找杜衡這個決定十分正确。

眨眼數日過去，杜衡每日為薛覃煎藥調理，情況好了一些，但毒仍無法根治，隻能控制不再惡化。

他雖喂了薛覃解毒藥丸，又用雷藤、綠豆、金銀花、連翹和甘草每日煎服，可謂是萬用解毒藥，但薛覃中毒已深，隻用這些怕來不及，其中雷騰雖是藥但也是毒，不宜久服，得看看有沒有更好的法子。

杜若對家裡這個陌生人很好奇，但不敢和他說話，隻偷偷看兩眼，何況每次她與薛覃的距離少于一丈，杜衡就把她拽走了，她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哪能和一個陌生男人靠的太近。

好在薛覃知禮守禮，眼睛都未亂看過一眼，每日除了喝藥就是睡覺，要麼就是睜着眼睛發呆，身體稍好一些才能起身走兩步。

“你說……我還能活嗎？”薛覃忽然開口，面上卻沒有愁苦憤懑之色，反而挂着一抹笑。

杜衡用火烤着銀針，沒有答話，薛覃又道：“我要是死了，你就讓白前把我的屍體放在吳家大門外，放臭放爛了，叫他們遺臭萬年。哦，我已讓白前去尋我爹娘的舊親故友，他們總能替我鳴一鳴冤罷……”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薛覃知道自己怕是好不了了，但他習慣了僞裝隐藏真實的想法，到了這個時候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少說些廢話。”杜衡沒好氣，說這種喪氣話，是拿他這個郎中當擺設麼。

“我要給你施針，把衣裳脫了。”

杜衡是在自己房間給薛覃施針，不想杜若進來叫他吃飯，看到光着上半身的薛覃叫了一聲，趕忙跑了。

“這丫頭，老是莽莽撞撞。”杜衡無奈歎息。

飯桌上，杜若頭都不敢擡，夾了菜就端進房裡去吃，薛覃頗過意不去，田桂芝寬慰幾句，讓他多吃些好養身體。

薛覃模樣好行事也是有禮有度，田桂芝很喜歡他，常給他夾菜，噓寒問暖，瞧得杜衡都有些吃味了。

幾日相處下來，杜衡對薛覃成見已消，也是真心實意想救他，隻是自己醫術不精，還未找到根治解毒的法子。

舒佑也觀察過薛覃的病症，他的毒不像杜衡被咬的蛇毒，毒早已浸入五髒六腑，就算他用靈法也沒法根除，隻能慢慢調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