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求墨寶,不就是捧着賀家。瞧着吧,一會那位又要顯擺了。”
“上次宮宴,不就是如此,一堆人陪襯着她。偏她的字,實在挑不出毛病,真可氣。”
柳舜華腳步微微一滞,賀玄晖與賀容暄字寫得如何,她不知曉。
但賀玄度的字,她卻再熟悉不過。
飄若遊雲,自帶一種舒朗氣象,是真正的仙品。
流春榭背靠青山,一片蔥蔥茏茏,内裡通徹明亮,正是歇腳賞景的好去處。
室内正面臨水處擺了一張方桌,筆墨紙硯已經備齊。
一行人依次坐下,賀容暄開口道:“今日這一出有趣,賞花賞墨,極雅。”
衆人紛紛點頭贊同,獨賀玄度在角落裡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哈欠。
李季方朝着衆人道:“方才我已經同賀大公子打了商量,他今日不參與,隻負責評鑒。”
衆人笑道:“這個好,誰不知道賀大公子寫得一手好字。他若下場,我們豈不是要贻笑大方。”
李舒君指着衆人笑道:“既如此,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方才誇贊柳舜華的那女子對着李舒君嬌聲道:“你實在可恨,明知我那一手字……哼,你就是想看我出醜。”
站在她身邊的綠衣女子努努嘴,“怕什麼,有人替你兜着呢。”
那女子一回味,低頭抿嘴一笑。
柳舜華與她們并不相熟,不知她們口中兜底的究竟是何人。
她也不在乎。
眼下她擔心的是,她時常臨摹賀玄度的字迹,與其有幾分相似。
若是被人瞧出來,隻怕不好解釋。
到時,她少不得要胡亂應付一番。
柳舜華恍神的功夫,已經有三四人寫了去,很快便輪到柳桓安。
柳桓安跨步上前坐在椅上,身姿端正,落筆行雲流水,一蹴而就。
李季方拿起一看,一聲喝彩:“果真人如其字,筆觸有力,筋骨豐盈。”
柳桓安自謙道:“哪裡哪裡,不過是抛磚引玉罷了。”
說完,他不動聲色走向柳舜華。
柳舜華的字,他是知道的,若是不想想辦法,隻怕要出醜。
柳桓安歪頭悄聲道:“蓁蓁,放心。一會你若不想寫,我想辦法替你回絕。”
柳舜華搖搖頭,随口道:“兄長,你才應當放心,我雖奪不了魁,但絕不至于丢人。”
柳桓安略一吃驚:“你哪來的自信?”
李季方瞅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裡的賀玄度身上。
“賀二公子,請賜墨寶。”
賀玄度懶懶起身,走到長桌前,卻未坐下,随手拿起毫筆開始揮墨。
柳舜華來了精神,一雙秋水潋滟的雙眸靜靜凝望着賀玄度。
他長身玉立,身姿舒展,随手做起來的動作,都有種讓人沉迷的風流不羁。
“兄長,如無意外,你馬上就能見到真正的書法了。”柳舜華語氣裡滿是驕傲。
柳桓安瞥了一眼賀玄度,“就他,長安城裡有名的纨绔。不是我說,你從哪裡看出來的?”
柳舜華有些不快,“你看他握筆的姿勢,多随性自然。這樣落拓不拘,寫出來的字,必定絕妙。”
最後一筆落下,賀玄度順手将筆扔在桌上。
微風吹動着宣紙,翩然欲飛。
李季方上前,伸手将紙張拿起。
柳舜華瞪大雙眼,有生之年,她又能見到賀玄度的真迹了。
李季方緩緩翻轉紙張,示向衆人。
一瞬間,四野風起,仿佛有什麼東西排山倒海席卷而來,世界轟然坍塌。
這狀如雞爬的字,竟然出自賀玄度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