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聖體有恙,諸侯朝見,如此關頭,濟陽王竟敢在長安惹事。
如此行徑,柳舜華怎麼也沒想到。
廢帝劉昌在位不足三月,上輩子她并未見過,隻聽聞此人行事放蕩,言行乖謬。
這輩子,她總算見識到他有多荒唐。
她眉頭緊蹙,若是賀玄度不慎得罪了濟陽王,待他日後登上皇位,不知會不會清算。
“柳大人。”身後有人出聲提醒。
柳桓安看了一眼柳舜華,叮囑道:“我還有事,你先回家,記得我說的話。”
柳舜華心亂如麻,胡亂點頭。
一直等到暮色沉沉,柳桓安才從府衙歸來。
柳舜華端湯過去的時候,柳桓安官服都未來得及換下,正坐在窗前寫着什麼。
“兄長,都已經回來了,還在忙呢?”
見柳舜華過來,柳桓安放下了筆,揉頭道:“後日諸侯便要面聖,誰知今日濟陽王便捅了這麼個大婁子。”
柳舜華将湯遞過去,“安神的,先喝了。”
柳桓安接過,喝了一口,“挺甜的,你什麼時候會做這些了?”
當初老夫人離世後,柳舜華沉郁了許久,在相府心氣不順,夜夜難眠。妙靈心急,便為她尋來藥方,又在賀玄晖那裡求了許久。賀玄晖看在過世老夫人的面上,勉強答應了妙靈私設個小廚房給她煎藥。
柳舜華接過空碗放在一邊,“醫書上看的。”
柳桓安一碗熱湯下肚,渾身舒暢不少,笑道:“蓁蓁近來長進不少,都知道關心兄長了。你這麼貼心,若日後嫁了人,兄長可就孤單了。”
柳舜華歪頭道:“那蓁蓁若是不嫁人,一直陪着兄長,兄長可會煩?”
柳桓安摸着她的頭,“若是将來碰上了心儀之人,自然是要嫁的。可若命中無緣,實在不想嫁,那就不嫁。兄長說過,你和棠華,柳家都養得起一輩子。”
上輩子,柳舜華嘴上說着大不了回娘家。
可心底總有幾分擔憂,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兒,她怕給父兄惹麻煩,更怕他們會嫌棄。
如今,兄長明明白白說與她,他不在乎這些流言蜚語,隻想護她們一世周全。
柳舜華不覺眼眶濕潤。
“兄長,你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兄長。”
柳桓安戳開她湊過來的頭,“少拍馬屁。”
柳舜華突然想起,上輩子,兄長一直未娶。
自她嫁進丞相府,棠華做了皇後,到柳府說親的人踏破門檻,可兄長卻始終不為所動。
她問:“兄長,你一直不娶,是沒有心儀之人嗎?”
柳桓安眸色一沉,望向桌上燃燒的燭花。
燭影在牆上晃動,一室寂寥。
他幽幽歎了一聲,“我這輩子,命中無緣。”
柳舜華看他眉宇間有些傷感,忙轉移話題,“濟陽王的事,可解決妥了?”
柳桓安想到她午間的話,轉頭盯着她:“我還未問你,你怎麼知道是濟陽王?”
柳舜華早想好說辭,“今日出門路過平清坊,聽人猜的。”
柳桓安頓覺不妙,“平清坊都傳開了?”
柳舜華忙否認,“那倒沒有,就是我聽到有人嘀咕,多數還是不曉得的。”
“原本長安已經有了個纨绔,沒想到來了個更荒唐的。”
柳桓安頭疼,“這兩個纨绔偏還混到了一起。”
柳舜華眉頭一擡,“兄長怎麼知曉他們混在一起?”
柳桓安揉着額頭,“查清平清坊原委,我便找上濟陽王府邸,他正與賀玄度一同飲酒。濟陽王很爽快地承認了是他傷人,賀玄度也有參與。”
柳舜華一愕,“賀玄度承認了?”
柳桓安點頭,“濟陽王,丞相府。明日朝會,有得鬧了。”
柳舜華頭腦有些混亂,賀玄度怎麼突然涉事其中,莫不是受了濟陽王的哄騙,或是威脅。
第二日朝會,濟陽王、賀玄度,苦主京兆府尹,悉數到場。
朝會之上,濟陽王稱是卓公子出言辱罵在先,他的随從情急之下才動手。
京兆府尹當即跳出來,駁斥濟陽王颠倒是非,暗指他針對他兒子,或是早有預謀。
濟陽王也不否認,反指着京兆府尹的鼻子罵他胡攪蠻纏,有其父便有其子。
雙方你來我往,争執不下。
賀玄度這時站了出來,大大方方承認兩人的确早有謀劃。
衆臣驚愕中,他羅列了卓公子諸多罪狀,并呈上證據:仗着其父是京兆府尹,糾集一批流氓整日欺行霸市,一言不合便踢了商販的攤子;威逼利誘,侵奪他人田産;惡意放貸,強搶民女,逼良為娼。
一場争風吃醋引發的血案,被他強辯成兩人一時意氣,為民除害。
彭城王的人,早已暗中聯絡京兆府尹,要他咬死濟陽王,又安排一些臣僚準備借機參上濟陽王一本。
豈料半路殺出個賀玄度,看他一副大義凜然的架勢,那群人已經先弱下去一大截,又忌憚着賀丞相,遲遲不敢出面。
皇上本就顧忌皇室威嚴,不好苛責濟陽王,賀玄度這麼一鬧,倒正合他心意。
最後,濟陽王被皇帝斥責幾句雖無視朝廷法度,但念其心正,罰俸三月,這事就過去了。
濟陽王這邊,左右無人管教,算是順利脫身。
出了皇宮,他越琢磨越覺得不對,總有一種被人算計利用的感覺。
至于賀玄度,朝會之後,丞相臉色鐵青,拽着他回了相府。
柳舜華忐忑一晚,一早便讓芳草去打聽情況。
芳草伶俐,借着為自家公子送吃食的由頭,很快便打聽出了朝堂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