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果子送到丞相府的時候,賀玄度正命人把晚膳撤掉。
這些天他不能下床,心中煩悶,嘴裡無味。
洪聲拿了果子進來,“少爺,新鮮的山果子,你要不要嘗嘗。”
賀玄度瞧了一眼,紅彤彤的果子,小小一個,玲珑可愛。
他拿起嘗了一個,酸酸甜甜,很是開胃。
“這是什麼果子,哪裡來的,之前怎麼都沒見過?”
洪聲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柳小姐送來的,說是新摘的。”
賀玄度手停了下來,低頭看着咬了一口的果子,“是她自己去摘的?”
洪聲撓撓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柳小姐沒說。”
賀玄度一個果子扔過去,“什麼都不知道,跟了我這些年,還是這麼沒眼力見。”
洪聲低聲嘟囔,“這不就是因為跟着少爺,才這麼沒眼色。”
賀玄度捏着手裡的果子,思索片刻,“你去跟她說,不用再費心給我送東西了,她又不欠我什麼。”
洪聲一聽,這話他熟。
少爺此前回絕那些個纏着他的女子,用的就是這個借口。
少爺一向不喜自持端莊的女子,柳小姐這樣的嬌豔大美人,确實不是他屬意的。
柳小姐雖對少爺有意,可感情之事終究不能勉強。
少爺這好朵大好的桃花,又要折了。
相府門前,柳舜華秀眉蹙起,“賀玄度說,讓我别再白費心思了?”
洪聲點頭,“對啊,少爺特意說了,不想和柳小姐有什麼虧欠。”
柳舜華不知賀玄度為何突然這麼說,望月樓内他明明是幫了她的。
她聲音輕柔,咬着唇角,眼眶微微泛紅,“是果子,賀玄度不喜歡嗎?”
洪聲雖心下不忍,但到底長痛不如短痛,狠心道:“柳小姐,實話跟您說,您就放棄吧,少爺他不喜歡死纏爛打的。”
柳舜華怔愣片刻,他的意思是,賀玄度覺得她太煩了。
她費心費力去做竹節人,上山摘野果,想替他解悶,沒曾想到了賀玄度那裡,竟成了負擔。
柳舜華心内無比委屈。
若是換作以往,她這樣掏心掏肺待一個人,卻被如此嫌棄,她定會走得幹幹脆脆,與他再無任何瓜葛。
可是,這個人是賀玄度啊。
……
馬車悠悠晃晃,晃得柳舜華心中愈加煩悶。
今日真是出師不利,賀玄度沒有親近成,反而招來濟陽王這個大麻煩。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玉佩,忍不住頭疼。
濟陽王不知怎的,突然就起了誤會。
她盤算着要不要差人将玉佩送回,并附信解釋。
可這玉佩一看便是價值連城,若是途中磕磕碰碰,她可賠不起。
劉昌遠在封地濟陽,天高皇帝遠的,即便一時半會誤解,也并無大礙。
麻煩的是睿帝崩逝後,濟陽王便會登基成為新帝。
若是等他登上至尊之位,突然又想起她來,還是有些難辦。
可又轉念一想,他這個帝王,好像隻坐了兩個有餘。
也就是說,即便将來他起了心思,隻要熬過兩個月,便萬事不愁。
如此想着,柳舜華才又放松下來。
一連幾日,賀玄度都未見柳舜華再送東西過來。
他到底忍不住了,抓住洪聲問:“這兩日沒有什麼東西要給我?”
洪聲不解:“沒有啊,少爺你是指什麼?”
賀玄度想了想:“就比如,一些新奇的玩意什麼的?”
洪聲撓撓頭,“少爺,你是想要買什麼東西嗎?你說,我這就去買。”
賀玄度白了他一眼,“算了,跟你說了也是白說。”
休養幾日,他已經能起身行走,便半趴在床上,玩了一會竹節人,越玩越煩躁。
這個柳舜華,若是不送東西,從一開始便不要送。送了兩日勾起了他的興緻,她卻突然不送了,害得他愈發無聊。
她連送幾日,他幾乎要以為她是真心實意地感激他,卻不料她不過一時興起而已。
他想起賀容暄小時養的那隻貓,高興的時候她便抱在懷裡揉幾下,不高興的時候就一腳踢開。
他覺得,他就像是那隻貓。
待身體恢複得七七八八,賀玄度早已按捺不住,不顧洪聲的勸阻便出了門。
望月樓内,洪聲看着賀玄度喝了半壇葡萄酒,再忍不住:“少爺,您才能下床就跑出來也就算了,這怎麼還能喝這麼些酒呢?”
賀玄度又飲了一杯,眼皮一翻,“無聊。”
洪聲湊上前去,“少爺若是無聊,咱們可以去平清坊啊,聽聽曲多好。”
賀玄度:“太吵。”
洪聲連連吃癟,抓耳撓腮,少爺這一病,怎麼整個人都抑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