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煙花綻放在上空,拂雲而過,盛開成一朵朵銀色的花,落地成春。
光影明滅,煙塵如霧,賀玄度一張臉迷幻得似在夢中。
柳舜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上前一步,語氣中是難以掩飾的愉悅,“賀玄度,怎麼是你?”
賀玄度将面具收在腰間,朝她笑道:“怎麼,不知道我是誰,還敢拉着我跑一路?”
柳舜華沒由來一陣心慌,生怕賀玄度誤會,“你的面具和我二表哥一樣,我認錯了。”
賀玄度歪頭看着她,“你怎麼也來涼州了,不會是追着我來的吧?”
柳舜華臉上一紅,“誰追着你了,你一聲不響就走了,我怎麼會知道你來了涼州。”
賀玄度點點頭,“懂了,你是怪我沒有同你打招呼。”
柳舜華知道他說話不着調,不再順着他的話。
“我外祖家也在涼州,我是來看外祖的。”
賀玄度眉頭一挑,“你怎麼知道,我外祖家也在涼州?”
柳舜華心内一緊,面上卻不顯,“恕我直言,你們賀家的事,在長安城一向流傳比較廣。”
賀玄度想了想,這個倒是。如今繼母為人高調,整個長安幾乎無人不曉。長安城貴婦們看不慣她如此嚣張跋扈,對她的出身多有诟病。每提到她,總會拉出他母親來對比。
柳舜華想到她認錯了人,二表哥他們定會着急,不敢再逗留。
“我同表哥們說好了要去醉月居,耽擱這麼久,隻怕他們都要等急了。”
賀玄度一聽,“這麼巧,我也準備去那喝酒,我送你。”
人群熙熙攘攘,賀玄度走在前面,柳舜華亦步亦趨地跟着。
賀玄度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柳舜華,“抓住我的衣袖,别再走散了。”
上輩子,賀玄度是她的小叔,是她暗藏在心底的一縷光,不可碰不可摸。
方才她是認錯了人,才牽着他的衣袖走了一路,如今聽他這麼說,她卻猶豫了。
她本能想伸出手,但一垂頭卻發現,雙手緊張得握成拳頭,根本張不開。
她有些懊惱,如今重活一遭,她與他之間,根本沒有任何道德束縛,還害怕這些做什麼。
夜風溫柔,柳梢頭一鈎彎月。
影子晃動在石橋上,兩人身影重疊。
柳舜華心旌搖曳,鬼使神差般伸出手。
賀玄度見她遲遲不動,忍不住轉身,一把扯過她的衣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衣角。
“磨磨蹭蹭的,還不快些,再慢酒樓都要關門了。”
柳舜華渾身一顫,整個人瞬間失了神志,拉着賀玄度的衣角,恍恍惚惚。
柔順的絲綢入手微涼,滑膩膩的觸感,讓人如墜雲端。
有風拂過,吹得柳舜華有幾分清醒。
一瞬間,柳舜華欣喜若狂。
她覺得,她觸摸到了月亮。
“到了。”賀玄度聲音響在耳邊。
柳舜華聞聲擡頭,正前方“醉月居”三個大字赫然在目。
他們走得也太快了些!
兩人并肩而行,柳舜華才擡腳進門,迎面一隻杯盞便飛了過來。
賀玄度眼疾手快,一把拉過柳舜華,将她扯到一邊。
杯盞應聲碎裂。
“你陳家不過是養馬的,也敢動我?”說話之人言語中盡顯嚣張。
柳舜華蹙眉,陳家,養馬?
他說的不正是外祖家。
柳舜華擡頭循着聲音望去,果見表妹陳瑩正舉着一個壇子大罵,“你又是個什麼東西,無恥下流的玩意。我們陳家行得端站得正,坦坦蕩蕩,不像你一肚子龌龊,帶着個不知羞恥的女人招搖過市。”
陳瑩越說越氣,情緒激動,整個人臉漲得通紅,被兩個兄弟緊緊拉住。
圍觀的看客都躲在一旁,無一人敢上前去。
賀玄度一副看熱鬧的表情,對着柳舜華道:“這個姑娘,當真厲害。”
柳舜華看了他一眼,“她是我表妹,平日雖不拘小節,但也不至于如此。今日發這麼大的火,定是受了什麼委屈,氣極了。”
賀玄度語氣一轉,嬉笑道:“原來是你表妹,真是女中豪傑。”
“你知不知道她罵的是誰?如今的涼州刺史鄭列的兒子,鄭充。”
刺史家的公子,難怪店内出了這樣的事,也不見店主出來周旋。
柳舜華瞧他衣衫半解,一臉豪橫,毫無顧忌,便知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大約是怕得罪了他,家裡要跟着遭殃,兩個表兄這才拼命攔着瑩表妹。
她這個表妹的脾氣,天不怕地不怕,做事全由心。
柳舜華也忙走過去拉住表妹,“瑩兒,有什麼事,咱們慢慢說,先把東西放下好不好?”
陳瑩自小便聽柳舜華的話,一見是她,這才不情不願地放下酒壇。
兩兄弟手忙腳亂地拉着陳瑩,也來不及細問柳舜華,隻沖着她點了點頭。
鄭充正一臉不屑,一眼一瞥瞧見陳瑩身邊的柳舜華,一張臉嬌嫩得似春日的桃花,目光流轉間,天然一段動人風姿,頓覺渾身酥軟。
大表哥低聲勸道:“瑩兒,為了大姐,你忍忍。”
陳瑩聽他提到大姐,怒氣不消反漲,“就是為了大姐才不能忍,大庭廣衆之下,他公然攜歌姬尋歡,将大姐置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