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瑩愈加好奇,“忠告?他還真聽了?”
二表哥一把拎起陳瑩,“你問這麼多做什麼,還想學着惹事不成?賀公子做事知進退,你學不來。”
陳瑩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柳舜華想了一下,對着大表哥道:“表哥,我還有些話想同賀公子講,勞煩你們先等我一下。”
大表哥會意,帶着弟妹們等在一邊。
等到衆人離開,賀玄度歪頭湊過來,得意道:“你是不是很感動,想單獨謝我?”
柳舜華看着他的眼睛,點頭道:“對,很感動,謝謝你。”
賀玄度沒想到她如此認真,倒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摸了摸頭。
柳舜華思忖良久,抿着唇,“不過,我找你,卻是為另一件事。我想,請你再幫幫我。除了你,我想不到還有誰能幫我。”
賀玄度眸光一亮。
她說,她想不到其他人幫忙,卻獨獨想到了他。
他立即挺直了脊背,“說說看,你想讓我幫什麼。”
柳舜華沒有直說,而是道:“我覺得,鄭充有問題。”
賀玄度一愣,随即道:“他能有什麼問題?方才我已經表明了身份,他不敢再找你麻煩的。”
柳舜華搖頭,“不。方才我一直在觀察,在你站出來之前,鄭充似乎是有意在挑釁,我一直隐忍,就是為了試探他。而他果然步步緊逼,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賀玄度摸了摸頭,“會不會是你想多了,我看那鄭充就是個無知狂妄之徒。”
柳舜華握緊了手,說出自己的擔憂,“我聽表妹說過,大表姐已經小半年未曾歸省,就連外祖大壽,舅舅派人去請,都未曾請回來。表妹說,是大表姐嫌棄家中門第低,不願回來。可今日看鄭充這副模樣,我擔心大表姐出了狀況。”
賀玄度見她皺緊眉頭,安慰道:“鄭充的父親是涼州刺史,他應該不至于縱容兒子在家中無法無天,控制你表姐的自由。你不要胡思亂想,若是得空,你尋個借口,去鄭府一探便知。”
柳舜華點頭,想了想,又道:“還有一事,我總覺得有些不對。方才你亮明身份前,鄭充不信,張口便說出我父兄的官職,很明顯,他對我們柳家之事,了如指掌。”
賀玄度凝眸,“你兄長被提拔不過月餘,他竟這麼快得知,的确有些不尋常。”
柳舜華本想繼續同他解釋,沒料到賀玄度竟也想到了這一層。
“兄長升任鴻胪寺丞,此前外祖一家尚不知曉,鄭充又是如何得知。除非,他有意調查過我們柳府。”
賀玄度也覺出一絲不尋常,問道:“那你希望我如何幫你?”
柳舜華道:“明日,我想去一趟刺史府,但若是鄭充在,我怕是見不到表姐。所以,我想請你想個辦法,尋個借口,讓他離開。”
賀玄度有些為難,“今日為了替你出氣,我們鬧成這樣,明日隻怕是不好辦。”
柳舜華一愣,賀玄度真的是為了她。
今生的賀玄度,與記憶中的他,很不一樣。
他總是毫無顧忌地表達自己,不遮不掩。
看到她被人刁難,他毫不遲疑地出手。
他幫了她,會一臉得意,當面向她邀功。
而前世那個他,永遠站在她身後,即便是幫她,也總是悄無聲息。
賀玄度見她不說話,便湊近道:“我隻是說此事不好辦,又沒說不幫,你生什麼氣?”
柳舜華擡眸,靜靜地看着他,微微一笑,“我沒有生氣。”
她本就生得嬌美動人,這一笑,更添了幾分平和,月色之下,連風都溫柔起來。
賀玄度心上莫名一動。
他素日最不喜世家那些溫柔端莊的女子,總覺得她們少了一分真性情,就像是一個個任人擺布的木頭美人,毫無靈性。
可柳舜華明明也是這樣,她說話溫聲細語,舉止有度,不急不躁,他卻全然沒有半分不屑,反覺她獨特。
柳舜華緩聲道:“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其實今日這樣也好,反而是個機會。你們都擅賭,而且他那樣纨绔之人,做事習慣你也熟,或許可以從此處入手。”
猶如一盆涼水潑下,賀玄度臉色陡然一沉,“我怎麼聽着你說得不像好話呢。什麼叫他那樣的人,做事習慣我熟?你言外之意,是不是覺得我同他一樣擅賭,都是些不成器的?”
柳舜華已經摸清他的脾氣,不慌不忙安撫道:“怎麼就不算好話了?我與你相識月餘,這些時日,從未聽過你濫賭成性。可見你隻是擅賭,又不是濫賭。擅賭和濫賭,怎麼能一樣呢。”
賀玄度聽罷,早消了氣,又問:“那鄭充也擅賭,并不曾濫賭,你不是照樣覺得他纨绔?”
柳舜華聲音柔和:“同樣擅賭,他用賭來羞辱人,你卻用賭來幫人,這天差地别的,他拿什麼跟你比。”
賀玄度嘴角止不住上揚,垂頭掩下笑意。
他就知道,在柳舜華心裡,他到底是不同的。
不知想到了什麼,賀玄度張了張嘴,猶豫片刻,還是道:“在長安時,我其實,也是賭過的,還曾在一夜間輸了幾萬錢。”
柳舜華當然知道,兄長曾講過。
她道:“你如此擅賭,怎麼還會輸那麼多?”
賀玄度歎了一口氣,“因為我缺錢。”
“當時父親管得嚴,家中錢财又都在那個人手裡攥着。我便想了個辦法,同賭場老闆商議,輸個幾萬錢,事後我們二八分賬。”
柳舜華聽得瞠目結舌,賀玄度這行徑簡直聞所未聞,也太獨特了點。
賀玄度接着說:“我同你說這些,就是不想你将來從别人嘴裡聽到,信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說辭。我想讓你信我,我是不會濫賭的。”
柳舜華心上蓦地一熱。
賀玄度如此坦誠,是怕她有朝一日,會誤會他。
他是真的,将她當作了朋友。
柳舜華迎上他的目光,“我是信你的。”
賀玄度長舒一口氣,片刻後,又道:“所以,我擅賭之事,還望回長安之後,替我保密,莫要讓人知曉。”
柳舜華點頭,“這是自然,棠華那裡我也會叮囑她。”
沉默片刻,賀玄度道:“鄭充那邊,明日我會想辦法支開他。隻是,你千萬要小心。若他們有意為難,你大可搬出丞相府為你撐腰。放心,有我在,涼州城沒人能欺負你。”
柳舜華靜靜聽着,鼻尖突然有些酸楚。
賀玄度雖性情大變,對她又似乎總有一些若有若無的防備,卻還是會像前世一樣護着她。
月色下,兩道身影一高一低,卻又隐隐交疊在一起。
她垂頭看着兩人的影子,輕聲叫了他的名字,“賀玄度。”
賀玄度低頭看着她,“怎麼,還有其他事需要我幫忙?”
柳舜華搖搖頭,擡眸望向天上的月亮。
“我就是覺得,能遇上你,真好。”
賀玄度先是一怔,随後高揚起頭,“那是自然。能碰上我這樣俊美無雙又至誠至善之人,是你的福氣。”
他湊近了一些,盯着她的眼睛,“柳舜華,你可千萬要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