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辭隔着焰火凝望他的臉,問道:“文欽,你在軍營這些年,難不成是分在火頭軍?”
蕭文欽被他氣得臉黑,無奈道:“不是你說,要天南海北去遊曆,我自然要學些手藝,不至于讓你餐風露宿。”他頓了頓又笑,“我還學會了叫花雞,往後有機會做給你吃。”
火苗亂竄的聲音糅雜着蕭文欽的笑聲,蘇晚辭分明聽見了,卻覺得怎麼也聽不真切,胸膛裡也有火焰在燒,窒息感撲面而來,令他鼻腔發麻,“我以為你忘記了。”
蕭文欽挑起眼梢,似笑非笑道:“你的事情,我怎麼敢忘?”
“可紅鈴果的事情,你分明就忘了。”蘇晚辭忽然生了汗,後背濡濕一片。
“又來取笑我!從前去摘紅鈴果,我不過央你背了幾步,你總要拿來揶揄我。”蕭文欽将烤魚翻了個面,忽然想起什麼,嘴角斂起笑,幽幽道,“我在皇城裡這幾年,托戶籍處的大人幫忙辦理去西域的通關證,銀子我都給了,隻要你把籍契送去皇城,核實之後,便能領取通關證。”
蘇晚辭嘴唇嗫嚅,詞不達意道:“文欽,我想岔了。”
蕭文欽不明所以,見他的烤雞燒得焦黑,忙道:“哥哥,翻面了。”
蘇晚辭連忙抽回手,就着枝幹嘗了口烤雞,已是微微發燙,他幹脆坐到了蕭文欽邊上,将枝幹插進石縫中,撕了個雞腿下來,喂到蕭文欽唇邊,親熱說道:“文欽,你繼續烤魚,我喂你吃雞腿。”
蕭文欽受寵若驚,茫然四顧。
蘇晚辭一隻手攬着他的肩膀,另一隻手往前湊了湊,“你吃嘛。”
蕭文欽張嘴咬了一口,意味不明地說:“早知通關證這般讨你歡心,我一早就該告訴你。”
“如今也不晚。”蘇晚辭心花怒放,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等我把籍契要回來,我們就去皇城領通關證,可好?”
蕭文欽手裡握着蘇晚辭的籍契,這話卻不能說出口,敷衍一笑:“甚好,甚好。”
蘇晚辭突然像是換了個人,情緒莫名的亢奮,他把雞腿塞進蕭文欽嘴裡,坐立難安地抻了兩下腿,突然站起來,從簍筐裡拿了兩隻水壺,着急忙慌要往瀑布去。
蕭文欽連忙放下烤魚,起身去追他。
瀑布後面有個洞穴,溪水裡有幾處凸出的石墩,踩着石墩過去能走到瀑布附近,近瀑布後貼着峭壁往前挪動,從瀑布與山壁的罅縫裡穿過,便可進入洞穴。
道路潮濕,稍有不慎便會掉進水裡,這小溪潭水不深,隻是近來天寒,掉進水裡難免要遭罪。
從前兩人纖瘦,罅縫輕松便可穿過,如今不免要遭受一場傾盆瀑布雨,饒是手腳再迅速,身子依舊濕了大半,落湯雞般狼狽不堪。
洞穴上方有幾處缺口,陽光透過縫隙照進來,在地面上團出幾道光影。
蕭文欽正在抖水,蘇晚辭突然走過來,撩起未沾濕的右手袖子,輕柔地擦拭蕭文欽臉上的水珠。
蕭文欽低頭望着他,輕笑道:“你今日怎麼待我這麼好?”
蘇晚辭抿着嘴笑。
蕭文欽摸了摸他的衣裳,早已濕漉漉的,待會兒出去又要弄濕,“趕緊打水,出去烤烤衣裳。”
蘇晚辭忙不疊點頭。
洞穴裡有一方黑水潭,裡面長滿了黑色的石頭,瀑布水灌進來,經年累月,潭水顯出了黑色,像化開的墨汁。
這黑水潭裡有魚,水是黑色的,魚是白色的,周邊也有雜草,草葉濕潤,卻是黃綠色,十分的古怪。
兩人兒時調皮,發現了這潭池水,盛了幾壺拿來玩,這黑潭水極有意思,加熱後變得透明,冷卻後又變回了黑色,若是往水裡放些東西,一起加熱,那些東西的顔色就會被黑潭水吸附。
蘇姜海來書院看望蘇晚辭時,誤食過加熱後的黑潭水,蘇晚辭以為他老爹要駕鶴西去,哭得撕心裂肺,提前嚎了喪,結果白白挨了一頓打,蘇姜海依舊生龍活虎。
後來,蘇晚辭從山間村民嘴裡的得知,這深山裡有黑石,能浸出黑色的水,這水隻是瞧着吓人,不僅無毒,還能治頭疼,若是夜裡睡不安穩,便拿這石頭來泡水,保管一覺睡到天明。
隻是這黑石少見,鑿一塊少一塊,用來煮水,次數多了,效果便不佳,如今山裡見不着了。
打完黑潭水,蘇晚辭又着急去吃烤魚,不顧身上濕淋淋的,蹦蹦跳跳就往篝火走,滿身都是快活。
多少年了,蕭文欽極少見他這般高興的樣子,仿佛回到了從前,蘇晚辭滿心滿眼都是山川河流。
還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