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在查他們。”蕭文欽頓了一下,微微松開他,難堪道,“我擔心你亂跑,派了人跟着你,沒有别的意思,就是,怕你亂跑。”
蘇晚辭摸摸他低垂的眼睛,“還要抱。”
蕭文欽洩了口氣,又将他抱進懷裡,輕歎道:“你沒事就好了。”
“我沒事了,你别擔心。”蘇晚辭仰起頭,“不是要給我吃飯嗎?”
蕭文欽親自去把粥端進來,沒滋沒味的小米粥,什麼配菜都沒有,蘇晚辭頓時就沒胃口了,小聲道:“我身體不難受,可以吃點香噴噴的。”
蕭文欽好笑道:“這麼大人了,還耍賴,養兩日身體,過幾日給你做滿漢全席。”
蘇晚辭噗嗤一笑,扯到傷口,下巴一陣劇痛。
蕭文欽佯怒瞪他,舀起一勺粥,喂到他唇邊。
蘇晚辭嘴裡含着粥,突然想起過半月就是他爹的壽宴,連忙把粥咽下去,說道:“隻能小住,我爹壽宴就要到了。”
蕭文欽點點頭,又喂他一口粥,他傷勢不重,隻是蕭文欽舍不得他回去,想多看看他。
蘇晚辭喝了半碗粥,如何都不肯再喝,怏怏地縮進被子裡,背過身去。
身後被子窸窸窣窣,後背貼上了熱源,蕭文欽的胳膊環過他的腰,害怕壓到他傷處,懸在空中久久未能放下。
他的手指修長,指骨卻堅硬粗糙,蘇晚辭捧住他的手,翻看他的掌心,掌心粗粝布滿了繭子,全然不像是巨富之家少爺的手。
蘇晚辭艱難地翻過身,與蕭文欽四目相對。
蕭文欽含笑道:“躺一刻鐘,就起來喝藥。”
蘇晚辭凝望着他的臉,從前他們這般躺着,激昂地探讨着長大後的旅途,仿佛世界就在腳下。
轉眼間,他們都已長大,蕭文欽去過很多地方,卻再也沒有從前的肆意。
蘇晚辭用一根手指觸碰蕭文欽的眉眼,指尖撫過他濃密的眉毛,深邃的眼,還有高挺的鼻梁,“文欽,你這些年,過得如何?”
“信裡不是都與你說了嗎?”蕭文欽握住他的手背,輕輕覆在自己臉上,他的半張臉陷在枕頭裡,另外半張臉被蘇晚辭覆住,隻露出一雙如深海般潮濕又深邃的眼眸。
“你隻揀好的說。”蘇晚辭靠近他,親昵蹭他的鼻尖,眼睫顫了幾下,最終緩緩垂落。
蕭文欽望着他臉上的擦傷,苦澀道:“沒什麼不好的,隻是起初幾年,我被管教得厲害,總是要想你,越是想你,便越覺得日子難熬。”
蘇晚辭沒有擡眼,長睫上卻沾染了水霧,濕漉漉的眸子藏在眼簾之下。
沉靜半晌後,他聲若蚊呐地道:“我以後不叫你猜了。”
蕭文欽嗤地一笑,眼底的潮濕沾了蘇晚辭一手。
“沒關系,我願意猜。”他握住蘇晚辭微濕的指尖,偏頭輕啄。
蕭文欽這一世被許多人養過,惟有蘇晚辭給予了他無保留的愛與憎。
母親的愛時有時無,蕭文欽已經忘記了她的模樣,卻還記得她的喜怒無常,上一刻還抱着他,下一刻就将他砸到地上,蕭文欽知道她盡力了,她試圖去愛自己的兒子,可愛與不愛都難以僞裝,所有人都說她是病亡,可蕭文欽親眼見過,那淌滿了地闆的鮮血。
父親或許愛他,可父親愛的不是蕭文欽,是蕭家的繼承人,這一層薄薄的窗戶紙不必誰來捅破,靜山書院三年,皇城七年,朱道柳的冷漠從不加以掩飾。
祖父或許是真心待他,可那份愛過于厚重,摻雜了無數的忖度。
堂兄待他亦盡心,可始終還是因為他是蕭文欽,他在皇城這七年旰食宵衣,在朝夕間迅速成長。
所有人都在催促他長大,隻有蘇晚辭還在原地等他。
等幼年的蕭文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