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十年前你赴任稻香州,兩年裡貪污了四十萬兩,後來全部用在了軍需上?”蘇晚辭總結道。
錢永科堅定點頭。
蘇晚辭難以評價。
錢永科挺起胸膛,大言不慚道:“這貪污的銀兩,哪裡有用往哪使,無人有用我來使。”
蘇晚辭:“......你怎麼這麼自豪呢?”
錢永科砸吧幾下嘴,“告訴你不少了,鵝腿!鵝腿!”
“你再跟我說說,這四十萬兩是怎麼貪的,緣何嶺南侯查不到?”
錢永科自暴自棄道:“與你說說也無妨,我在地圖上造了一條線。”
蘇晚辭:“何意?”
“那年逢改革,州縣重新劃分地界,就好比這座清風山,從前它屬隔壁縣,今年屬米花縣,稅賦交到了米花縣裡,而米花縣未曾登記造冊,這銀兩實際到了我口袋裡,說來簡單,操作起來複雜,用了諸多方法來堵漏洞,确保人人都察覺不出異常,而這隻是其中一個方法,七零八落的攢了四十萬兩,如今過了八年,文書都燒沒了,自然死無對證。”
蘇晚辭琢磨道:“嶺南侯要用你這個人證,來指認北遠侯。”
錢永科道:“我遇到了好幾撥殺手,要生擒我,恐怕是這個意思。”
蘇晚辭眯眼一笑:“你安心躲着,有機會,我就送你出去,護送你回皇城。”
“哎,英雄出少年,等回去之後,我定然向姑父禀明,記你一功!”
“那可說好了。”蘇晚辭放他下來,又問他需要些什麼,夜裡送飯時給他帶來。
錢永科感覺人生都有希望了,吃飯時,腳撅到了長闆凳上,啃肉的架勢虎虎生風。
出了密室後,蘇晚辭修書一封,讓人送回皇城給趙權,趙權看過信後,自會去找北遠侯說明事項。
蘇晚辭又吩咐邢岩,派幾個人留意好,若疑似北遠侯麾下出現在附近,即刻派人來通知他。
蕭文欽幹坐在一旁,瞧他那一套又一套,待人走盡,忍不住道:“你如今确實大不相同了。”
蘇晚辭從善如流道:“我自然要努力一些,等以後當了大官,方能體體面面去提親。”
蕭文欽喉管裡泛酸水,坐到四方桌前,“晚辭哥哥,你聽我說。”
蘇晚辭睜大眼睛看着他,安安靜靜聽他說。
蕭文欽望着他那雙澄澈的眼,卻又說不出口,如今端王還沒抓到,蕭家還有被滿門抄斬的風險,他不能把蘇晚辭拖下水。
蘇晚辭見他不出聲,輕歎道:“我與你說了好幾次,從前的事情,我已經不怪你了,不如這樣吧,如果你仍舊過意不去,不如做些補償如何?”
“什麼補償?”
“我在典司院辦差辛苦,掙不到幾個銀子,又不好拿舅舅的銀子去提親,你有沒有十萬八萬的銀兩,借我使使。”
蕭文欽喉嚨咯血一般,嘴裡都是血腥味。
蘇晚辭又道:“讓你坐主桌。”
蕭文欽拍案而起,踹了椅子往外走。
蘇晚辭盯着那張被掀翻的圓凳,走去将它扶起,意味不明笑了一聲。
*
蕭文欽回到住處,扔了茶壺的蓋子,直接怼着喉嚨灌,一整壺涼茶下肚,滿嘴的苦澀。
典墨把門關上,從櫃子裡把傷藥拿出來,勸慰道:“少爺,換藥吧。”
蕭文欽頭痛欲裂,急問:“趙捷可有消息?”
“有人在西郊見過他,一轉眼又給跑了。”
蕭文欽一手撐着桌子,另一手按住胸口,追悔莫及:“那日他刺了我一劍,若非我武功不濟,當日就該殺了他!”
典墨不作聲,把銅盆端來,裹簾和傷藥擺在一旁,問道:“我替您包紮,還是您自己來?”
蕭文欽悶聲道:“你出去吧,我自己來。”
典墨收回視線,心事重重向外走,田埂上,農戶們來來去去,有些在地裡勞作,還有些坐在斜坡上歇息,三五成群,手裡端着大海碗,頰邊汗水淋漓,飯菜卻吃得香。
典墨尋一處小坡坐下,仰頭望向燦爛的太陽,烈日照得他睜不開眼,汗水肆意流淌,同樣的場景,他卻如何也體會不到農民們簡單的快樂。
戴鬥笠的男子在他身旁坐下,抱着膝蓋與他一并看風景。
典墨屈起一條腿,坐正了身姿。
那人看着前方,淡淡問道:“事情如何了?”
典墨喉頭幹涸,嘶啞道:“少爺受了一劍,反而堅信那就是端王,他如今着急解決這件事,應該不會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