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柑橘水果的味道,他順着風向扭過頭,看見蹲在船尾的橘色頭發小女孩正在剝水果。
記得名字好像是……娜美。
上周末,橘跟着阿鲨老闆來東海,阿鲨和他的魚人朋友阿龍先是在一個名不見傳的小島上彙合,随後一夥人直接朝着目的地海上餐廳巴拉蒂進發,這個小女孩就是阿龍帶來的。
橘看着那個孩子,他的思緒逐漸回到了現在面臨的問題上,原本前世的複雜情緒也慢慢平靜下來,随着思維的轉變,他冷靜下來重新思考了一下,目前的狀況中,有兩件事是他之前不知道的。
第一,阿龍和阿鲨的關系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好。
雖然橘一直在阿鲨手下工作,但其實他對老闆的了解也僅限于「資本家魚人」這一件事。說來也是,橘整天忙着做漢堡,所以毫不關心周圍的其他事情。
對阿鲨的到來,阿龍并沒有表現出激動或欣喜的情緒,相反,兩人似乎因為過往的經曆産生某些矛盾——從他們的對話裡,橘大緻拼湊出了一個不知真假的猜測:數年前,阿鲨和阿龍都在魚人島的魚人街長大,本來兩人約好了一起出海,阿鲨卻沒有履行約定,最後阿龍跟着泰格出海,阿鲨卻在偉大航路前半程做起了人類的食品生意。
橘對這些魚人的秘辛并不感興趣,最令他吃驚的,這第二件事是關于他自己的。
阿龍被海軍放出來之後,就跑去東海為非作歹,他懷着對人類的憎恨到處燒殺搶擄,最近這個月,他剛剛占據了一個以種植橘子為生的小村子,還把村子裡會畫航海圖的小女孩抓來當手下,給她紋身,強行讓她加入海賊團。
橘聽了都覺得歎為觀止,他們反派同學會還是太保守了,看看人家阿龍,這才是真的反派!
而牽扯到橘頭上的,是這次的航海目的地——阿龍和阿鲨要在餐廳巴拉蒂旁邊建一排流動小攤,光明正大地跟别人搶生意!橘就是作為牛馬員工被抓過來做漢堡的!
他和那個小女孩是整艘船唯二的人類,同樣是給魚人打下手,橘已經習慣這種身份上的不平等了,但看那孩子的表現,顯然是遭受了某種重大打擊,恐怕身心都被摧殘到極緻了。
橘瞥一眼正在聊天的阿龍和章魚小八,發現沒人注意他後,才有機會靠近船尾的小女孩。娜美蹲在甲闆上,左手正握着一個剝開的橘子。
“你好……”橘琉一嘗試跟她搭話。
結果女孩被他吓了一跳,她迅速轉過身,像受驚的小貓那樣警惕地盯着他,原本站在欄杆上被她喂食的紅嘴鷗也撲扇翅膀飛走了。
“抱歉,你在喂海鷗嗎?”橘問她。
娜美不說話,隻是默默往旁邊挪了挪。橘注意到這孩子的眼睛和發色都是南瓜杏黃色,她穿着一件并不合身的連衣裙,左手臂上是阿龍海賊團的紋身,看上去隻有十歲左右。
娜美蹲在地上并沒有起身,她的手指纏着亂七八糟的紗布,兩隻手掌合在一起,似乎在捧着什麼東西。
橘又看了一眼阿龍的方向,然後小聲說:“我也是被迫給魚人老闆打工的,不是你的敵人,也不會去告狀,你需要我幫忙嗎?”
除了橘和娜美之外,其他魚人全都聚在一起,他們大部分都随意地坐在座椅上,剩下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在發現橘接近娜美時,阿鲨老闆隻是靜靜看了他一眼,然後就繼續着剛才的談話。
阿龍仿佛想到了什麼,他瞥了橘一下,轉身對其他魚人說道:“你們看那個人類廚師,長得像不像蝽蟲?”
“真的很像!沒錯沒錯!”
“完全一樣哈哈哈哈哈哈!!!”
“造物主大概是看着他才創造出蟲子的吧。”
有幾個魚人一邊說一邊哈哈大笑起來。
這種情況橘已經在短短幾日内經曆過數次了,他作為阿鲨的下屬,雖然沒有被阿龍毆打,但言語上的諷刺和鄙夷都是常事。
橘前世的臉和現在長得一模一樣,不同的隻有發色和瞳色,他的眼睛下方到臉頰的位置密密麻麻地長着雀斑,所以這幾天阿龍說過他像“斑點豬”“芒果”“斑馬”,現在又來了一個“蝽蟲”。
對橘琉一來說,任務比其他事情都要重要,他可以忍受這些嘲諷,隻要可以回家。
不過,對娜美來說,大概在這艘船上的每一天都像一百年一樣長吧,她總是蹲在角落裡,簡直像蹲監獄,吃飯都是可憐巴巴地啃飯團。
“你……你有多餘的食物嗎?”娜美用非常小的聲音問。
說着,她打開手掌心,原來她手裡捧着一隻剛出生沒多久的紅嘴鷗,也許是從巢穴裡掉出來的小雛鳥吧,它被父母遺棄了,現在連叫都不會,隻是軟塌塌地張着嘴要飯吃,身上隻長了一點點羽毛。
橘不可能有多餘的鳥食,他系統自帶的商店裡全是莫名其妙的裝備,做漢堡的材料隻有站在料理台前時才能拿出來。但娜美說話的樣子實在太可憐了,她眼睛裡連光都沒有,橘也隻好答應下來:“我來找找吧。”
“謝謝。”娜美說。
橘對娜美的觀感很好,因為現在會說“謝謝”“對不起”這種話的孩子并不像大家想象中那麼多,就算很多應該要說的時候,那些孩子也是呆呆站着不說話。
橘站起身,往船艙内的廚房深處走去,推門進入的瞬間,面包的香氣撲面而來,有紅豆面包、芝士百吉餅、蛋黃醬面,他盡量降低存在感,想偷偷拿一個。
“喂,人類!”傳來一聲喊,橘回頭一看,竟然是軟骨魚人克羅歐比,這幾天經常聽他們聊戰力,橘也知道對方是魚人空手道40段。
“這麼快就來打雜了嗎?”克羅歐比問道,他似乎對橘進廚房這件事沒有絲毫懷疑。
“嗯……我來整理物資。”橘保持鎮定。
他隻扯了一點面包邊就離開了,想要仔細找适合給雛鳥吃的東西也隻能暫時擱置。橘氣喘籲籲地跑到船尾,海賊船剛剛途徑一股冷空氣,他一邊在原地蹦蹦跳跳地暖和身體,一邊搓手:“隻找到了面包。”
娜美點點頭,對此并不意外,她接過面包片,小心翼翼地掰成碎屑塞進雛鳥的嘴裡。她好像很喜歡這隻鳥,喂食的過程中也不時地張張嘴,鼓一鼓腮幫子。
“你吃油炸紅薯嗎?我剛剛也看見了,去偷一個給你吧。”橘自告奮勇道。
沒等娜美回答,橘就梅開二度,他又溜進廚房,拿起紅薯和旁邊料理台上的炒年糕就跑。
娜美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沒吃飯,橘藏藏掖掖地跟她躲到船尾的水箱後面,然後拿給她吃。娜美吃着年糕,被辣得嘴裡呼哧呼哧吹着氣,但還是認真說好吃,橘把紅薯也塞給她,娜美把紅薯都泡進年糕湯裡,湯變得黏糊糊的,她全部吃光了。
看她心情轉好,橘覺得時機差不多了,遲疑地開口:“我放你偷偷跑掉吧。”
他就這樣若無其事地說了出來,看見小孩子連飯都吃不飽實在比較可憐,說完這句話後,娜美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幾秒後,她把吃年糕的叉子含在嘴裡停留了一會開口:“……不用了。”
“為什麼?害怕他們追過來嗎?”橘問。
娜美沒有回答,她避開了他的視線,手上的雛鳥卻突然唧唧地叫起來。
她像是要掩飾什麼一般,慢慢合起雙手,把紅嘴鷗重新攏在了掌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