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挂上“危險分子”标簽的三隅一度覺得自己正處于宇宙之中,因為她在數分鐘内聽到了太多跳躍性的話題,羅傑真的很愛感歎,看到魚也“哇”,看到海螺也“哇”,總是哇哇的,對微不足道的事情也喜歡指給她看,三隅就在想,這個人的人生該有多豐富啊。
他大概是迄今為止三隅所見過的最樂觀的成年人,在她看來,樂觀得有些不可思議,像在雲端行走,他描繪着自己的生活,吃得多,笑得也過分頻繁,喜歡逮着人說話,奇怪的樂觀情緒滲入空氣,仿佛什麼問題都迎刃而解,連三隅都歎為觀止。
有時她覺得很新奇,甚至懷疑他的話是否出自真心,很想問他,你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為什麼還要生孩子?為什麼要讓世界上的其他人都出海去找ONEPIECE?
與此同時,她也想至少在某一瞬間讓自己為這種性格和心态而着迷,雖然天生的部分不會改變,不過她還是相信,如果經曆同樣的事情,她也能培養出相似而不同的力量。
“你喜歡什麼水果?”羅傑笑眯眯地問。
“……桃子吧。”三隅如實說。
“船上正好有新鮮的桃子!我們去做桃子醬怎麼樣?可以搭配剛烤好的面包吃哦。”羅傑興沖沖地招呼她。
說是“我們”做桃醬,實際上是羅傑和三隅睜着求知若渴的眼睛看廚師烹饪,廚師無奈地配合船長的突發奇想,他拿出幾顆成熟的桃子,仔細清洗幹淨,又用熱水給玻璃瓶消毒,把桃肉的白糖放進鍋中,開小火攪拌做成桃子醬,再和鮮奶油一起塗抹上面包片。
“好吃嗎好吃嗎?”羅傑盯着她問。
三隅咬了一口面包:“好吃。”
于是羅傑得意地叉腰,廚師先生立刻好笑地吐槽:“這是我做的好嗎!桃子處理起來很麻煩的,你倒是也幫把手啊。”
這是她第二次從其他人口中聽到關于桃子處理的吐槽,以前母親用小刷子刷洗桃子的時候也說過類似的話,不過她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透過廚房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一部分大海,在太陽的照射下,海水像一塊藍色的、柔軟的海綿,隻漾起細微的波紋。
到傍晚,羅傑海賊團的其他船員告訴三隅,他們給她收拾了一間房,是小酒窖改成的,用木闆新做的小床,床上有幹淨的被褥。
有了之前在紅發海賊團睡酒窖的經曆,這次她已經輕車熟路了,進屋之後蓋上小毯子,安安靜靜進入夢鄉。
本以為會一覺睡到第二天系統鬧鐘響起,但差不多過了兩小時,三隅就被一陣尿意憋醒,她喝了太多的水,隻能在半夜去衛生間。
夜間的海賊船十分安靜,船頭的小燈亮着,三隅在寒風中縮着身體,溫度相較白天有了明顯下降,她快速解決個人問題後,從廁所回到房間,正要擰開門鎖的時候,隔壁的房門被打開了。
三隅下意識扭頭,望向穿着拖鞋剛好往外走的香克斯。
雖然隻是短短幾秒時間,可她也瞥到了隔壁小房間的上下鋪,沒想到那兩個見習生孩子就睡在她隔壁,她還一直以為他們會跟其他海賊住在一塊。
香克斯也有點意外,兩人四目相對,眼神在半空中對上,互相看了幾眼,但都沒從對方臉上看出什麼外露的情緒。
三隅想了想,還是禮節性地跟他打招呼:“晚上好。”
香克斯本來準備無視她直接走掉的,但聽見她開口又不好離開,隻能委婉地切入:“哦……你晚上吃過了吧。”
三隅一愣,她從這句詭異的問話中聽出了對方也不想社交的抗拒,感受到他想要快速結束對話的心理,三隅有些高興,像見到同款i人的欣喜,于是她一半寒暄一半解釋地說:“船長制作桃子果醬面包請我吃了。”
嗯,勉強可以算是羅傑做的。
結果香克斯聽完臉色就黑了,他緩緩退回房間,并且合上了門。
三隅:“……”又怎麼了?
十幾歲的香克斯好難懂,真是男人心海底針,不過這場小小的會面對三隅并沒有什麼影響,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她選擇把香克斯(幼年版)當作同名二創版本,在心裡和那位處事圓滑的紅發船長進行一個冷酷的切割。
今天是陰天,從早上起風就很大,清晨下了一場雨,甲闆到處都濕漉漉的,三隅洗臉的時候,看見香克斯和巴基已經拿着拖把在拖地了。
巴基看她出門,立刻擺出前輩架子指着她大喊:“你怎麼睡到現在,快點過來拖地!别偷懶了!”
三隅好脾氣地附和:“你說的對。”
巴基被哽了一下:“……”
三隅拿上清潔工具,認認真真從船尾開始打掃,巴基和香克在船頭拖地,兩路人馬本互不幹擾,差不多過了一小時,終于在船艙中間地帶相遇。
巴基瞧見三隅,迅速扯開嘴角,打算指使她去擦廁所的馬桶。
三隅看着他:“你不要笑了,看上去不懷好意。”然後她頓了一下,回憶其他人是怎麼喊他的,“巴基。”
巴基氣不打一出來,跳起來大叫:“誰讓你叫我名字的?我們認識嗎?!”
不叫名字難道要喊你“紅鼻子”嗎?這不太好吧,三隅遲疑了一會,還是閉上嘴繼續擦地了。
巴基氣得頭頂冒煙,旁邊的香克斯拍拍他的肩膀象征性地安慰了一下,另一邊的三隅在二樓收納木箱子裡的食材,将各種水果和蔬菜分門别類,整理了一會,她用餘光瞥見香克斯在二樓的樓梯口收拾另一個大箱子。
他将塞滿武器的箱子清空,把長矛和長劍挨個擦拭上油,箱内的布料全部折疊整齊,連邊邊角角的雜物都沒有放過,這一番操作把三隅看呆了。
這個人是怎麼從這樣進化成未來那個大大咧咧的樣子?
香克斯看見三隅瞳孔地震的表情,頓覺她是不是在想什麼很失禮的事情,他聲線平平地催促:“别發呆了。”
三隅無條件支持他:“太對了,我去樓下擦小夜燈。”
香克斯:“……”
他本來還想低頭去看看一樓巴基的進度,迎面一陣狂風吹來,他頭頂的草帽卻忽然飛離,被風卷到空中,香克斯的視線立馬追着不放,當他慌忙下樓的時候,看到帽子飛到了船頭。
正是在擦拭小夜燈的三隅臉旁。
香克斯要出聲喊她,卻見那個白毛也睜大了眼睛,她丢開手裡的抹布,伸直手臂趴在船舷邊,一把攥緊了草帽。
她打量了一眼草帽,依舊是面無表情的遲鈍樣子,走到他面前,将帽子猝不及防地壓到他頭頂。
香克斯正疑惑的時候,她又說:“風大的時候最好别戴帽子了。”
兩人超過了普通的社交距離,香克斯一僵,不自在地拉遠間隔,滞頓得微不可查,他很快朝旁邊走了一步,重新跟她對視:“嗯。”
這種短距離對視的場面讓三隅也很不習慣,她馬上挪開視線,和對方點頭示意。
兩人的眼神非常自然地交錯開來,然後一個向左走,一個向右走,擦肩而過了。
……破冰行動宣告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