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數日過去,屏幕上的時間倒退器進度條悄悄減去了百分之零點五,變成了77.5%的字樣,這讓三隅忍不住懷疑風間陽鬥之前到底是怎麼用掉那麼多耐久度的。
他總不能是在過去建立了「利安之國」統一偉大航路又找到ONE PIECE成為海賊王才離開的吧……她隻能想到這種可能性了。
這天,奧爾·傑森号終于抵達了港口,目不斜視的三隅依舊滿臉淡定地黏着羅傑,看在嘴唇被辣椒番茄汁辣腫的巴基眼中,對方就像一塊煩人的牛皮糖,趕都趕不走,偏偏他還總是赢不過她,這使得她的存在更加礙眼了。
巴基扯着她的胳膊,試圖把她從羅傑旁邊撕開:“你别影響船長他們!大家要做正事的!”
三隅看他一眼:“不,我害怕。”
你哪裡害怕了?你說這話的時候眉毛有動彈一下嗎?頂着個面癱臉說自己怕,要不要這麼雞賊啊!巴基大怒,他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而且已經到新的島嶼了,你這混蛋差不多也該下船了吧!老是賴在我們船上想幹什麼?”
三隅搖搖頭:“這座島一看就很危險,我會被壞人抓走的。”
“你才是壞人吧!”巴基用辣腫的嘴唇歇斯底裡地喊道,聽聲音似乎要哭了。
他費勁心機制作的辣油番茄汁明明倒進了她的杯子裡,最後卻莫名其妙被換到了他面前,他等着她出洋相,毫無防備地喝了一大口辣油番茄,然後直接在飯桌上表演噴火,大家笑得打滾,他的臉都丢完了,此仇不報非海賊!
三隅一副「這人在說什麼傻話」的表情,平靜且憐憫地勸他:“不要哭,你看上去太腫了。”
巴基:“……”
巴基:“哇啊啊啊啊啊啊!!!”
他哭得更大聲了。
巴基痛定思痛,他覺得自己會失敗的原因,就是他沒有幫手,先不說其他樂呵呵看熱鬧的船員,如果香克斯願意幫他一起對付這個人,那他會落到這個地步嗎?絕對不會!
估計羅傑也對他們的幼稚糾紛感到好笑,他笑了幾聲,拍拍巴基的腦袋,又招呼站在旁邊事不關己的香克斯:“香克斯和巴基願意幫我去采購嗎?雷利說船上缺了不少東西,你們可以幫忙嗎?”
巴基受寵若驚地點了下頭,香克斯也走過來表示樂意,見狀,羅傑立刻浮現了那種「哎呀正好」的恍然神情:“弗洛倫斯也跟他們一起去好不好?”
巴基瘋狂搖頭。
三隅頓了一下:“好的。”
他們大概是準備商議關于她的事情,不知道是要在島上找個靠譜的人家收留,還是說會聯系認識的舊友,總之都是要想辦法處理她這個身份麻煩的孩子。
這樣看來,她大概率沒辦法跟着羅傑海賊團了,倒也無所謂,她本來就不是那種擅長搞卧底和間/諜活動的人,最近在羅傑這裡也得不到什麼确切的情報,還不如換個場所。
三隅看得很開,她已經在忖度自己是拼一把潛入海軍總部偷文件,還是去某個繁華的島嶼中轉站去找其他海賊買情報,又或者直接打道回府,雖然之後回不到這個時空了,但或許相近的年份也可以嘗試讓其他同學進入。
巴基和香克斯找雷利拿到了采購清單,兩人正小聲商量具體事宜,他們背對她,而三隅站在一邊發呆。
她的視線神遊在半空中,陰天的島嶼街道中充滿了濕漉漉的水汽,擦肩而過的雨衣味,拿着傘的人的臉蛋,因店鋪内霧氣而模糊不清的櫥窗,小鎮廣場的時鐘,這些給她留下了雜亂無序的印象。
兩個男孩穿上外套,拿上錢,走下繩梯,三隅戴上衛衣帽子,隔着一段距離跟在他們後面。
港口停泊着兩艘滿載着長了鏽的海賊船,油桶紅紅的鐵鏽色倒映在水面上,其他水手正排成長長的一列縱隊,他們腳穿長筒膠靴,圍着膠皮圍裙,頭上纏繞着白手巾,在有節奏地傳遞着一條條青花魚,一直傳到倉庫門前。
迎着潮濕的海風,三人走了很長一段路,終于到了小鎮内部,三隅站在不遠處看着巴基用不熟練的讨價還價口吻跟商鋪老闆講價,都是些基礎會話,她能在心裡預演,卻不太容易說出口。
島上的海賊确實很多,不止是海賊,連混混和商販都有很多,戴着金鍊子的高壯男人悄悄跟在三隅身後,還有幾個喝醉酒的男人胡亂說着“你從哪裡來”“需要幫忙嗎?”“要買什麼”,三隅每次都一臉冷淡地讓他們滾開。
“要4130貝利。”商鋪老闆說。
“哦。”巴基拿出錢遞給他。
趁着老闆轉頭去拿貨物的間隙,巴基哼了一聲,碎碎念跟香克斯抱怨:“他絕對是偷偷漲價了,這個價位太不合理了,新世界都沒有賣這麼貴的——香克斯?”
香克斯移回視線:“嗯。”
不遠處有人大喊:“好無情啊!”
巴基撇了撇嘴:“什麼無情不無情的……”
然後那人又喊了一聲“白發妹妹長得好可愛”,巴基大吃一驚,就像被燙到了似的,震撼地朝那個方向望去,看見幾名當地的青少年聚在一起靠在集裝箱旁,他們咧嘴對三隅笑。
巴基狐疑地瞧着那邊,垂着眼皮的白發女孩已經戴上了灰色的兜帽,但幾縷銀白色的頭發還是從帽間露出來,她的表情和此前判若兩人,顯得厭世又冷漠,模糊了年齡,讓人望而生畏。
“奇怪了。”巴基難以置信地說,“這些人難道不覺得那家夥長了一張世界上最難欺負的臉嗎?”
這樣一對比,竟顯得她戰勝自己的嘴臉都溫和起來了!這絕對是他的錯覺!巴基看了一會熱鬧,轉頭卻發現香克斯也皺眉盯着那個方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三隅看上去神遊天外,實則在見縫插針地背藥物圖鑒,即使電子書沒有随着UI面闆一起到裡世界,但她憑着記憶正在從第一頁按順序往後背誦,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記憶加深功課。
兜帽擋掉了大部分的視線,她站在小賣部前,低頭漫無目的地看冰櫃裡的冰棍,老式的笨重冷藏櫃刷新了三隅對世界科技的認知,櫃子裡全是冰塊,表面是玻璃的推拉門,很像印度的款式。
冰棍全是自制的,三隅不敢吃這種三無産品,尤其是不餓的時候,更何況她身上也沒錢。三隅一心兩用,一邊用目光探究周圍的情況,一邊在心裡默背知識點,她冷靜地瞥了眼巴基和香克斯的方向,看見他們還站在原地。
陰天的蜻蜓在低空盤旋着飛來飛去,一群閑得發慌的青少年鬧哄哄地圍在一起笑,他們之間好像也講究秩序,小賣部的老闆不耐煩地揮揮手,試圖趕跑他們,每當這時候,他們就笑嘻嘻地後退,接着又像蜻蜓似的聚集到三隅附近。
巴基提上大袋的日用品時,天已經有點陰下來了,烏雲密布,商鋪老闆還沒拿完全部的商品,所以香克斯隻能先把一部分東西連着袋子放在腳邊的地面上。
他擡眼又朝小賣部的方向看了一下,已經有人在跟白發孩子殷勤地搭話了,她面無表情地盯着地面,像沒聽見一樣。
香克斯本來不打算管她,他的視線經過她的手,她雖然沒捏着餐巾紙,但手指搓着衛衣的口袋,沒有發紅也沒有發白,不太清楚是什麼樣的狀态。
他在想,對這個人來說,手更像是情緒表達可視化的物品。
香克斯在原地停了片刻,最後腳步邁動,向那邊走了過去。
走近之後,香克斯才知道,對方低着頭是在看一隻蚰蜒,地面上一個觸角長長的黑色物體正在無聲無息地爬行,他跨過這隻蜈蚣一樣有很多腳的蟲子,站在她面前。
三隅的視線也從蚰蜒挪到了來者的鞋面,順着褲腿向上,和香克斯對視。
香克斯出聲:“你怎麼不找我們幫忙?”
三隅頓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是周圍吵吵鬧鬧的當地人,她哦了一聲:“這樣啊。”
語氣像剛想起來還有這種解決方式似的,然而表情是無所謂的平靜,她顯然不認為他會來幫忙,所以才從來沒列入選擇中。
香克斯皺眉:“你不是會罵人嗎,巴基之前都被氣成那個樣子了,随便說幾句類似的都行吧。”
三隅發現他對她的态度有點錯位的微妙,她琢磨了幾遍他這句話,總覺得透着一種古怪的責任感,仿佛她給他帶來了麻煩、又或是不得不來搭理她的被迫情緒,她左思右想都沒找出這種錯覺的源頭,隻能歸結于她現在還算是羅傑船上的載客,在外會影響他們海賊團的形象。
“說什麼?”三隅說。
人在一起相處久了之後,很多事情都能摸索出規律,哪怕兩個人根本不熟,香克斯看她張口就來「這樣啊」「說什麼」,一眼看穿這人是在沒話找話,所以他挑眉提醒道:“比如你剛才站在這裡這麼長時間的感想,實話實說好了。”
“當然是在等你。”三隅如實說。
廢話,她不就是站在這裡等人嗎。
“……”
香克斯沉默了,他吃癟般地稍微一滞,然後整個人一副很無奈的樣子,他好像很後悔問這個問題,飛快把頭偏開,轉移話題道:“嗯……好吧,我已經知道了,但是你應該明白這是不可能的,總之就是這樣。”
三隅完全不懂他在說什麼。
香克斯迅速和她拉開距離,他尴尬又抗拒的模樣讓三隅覺得無法理解,于是她心如止水地側頭看他幾秒,他頓時微不可查地繃直脊背,總算有了幾分符合年齡的孩童稚氣。
“喂!沒人過來幫我拎東西嗎?你們也太會偷懶了吧?!”巴基在不遠處大喊。
于是香克斯就像看見救星般彈射出去了。
三隅:“……?”
跟她說話原來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啊,真是難為他了。她歎了口氣,心中升騰起同屬i人的心心相惜,沒想到那個總是遊刃有餘的紅發船長也有如此社恐的一天。
她實在不算是受歡迎的人,要說人緣好,典型的代表就是桃澤樹,阿部和前田也總是跟其他人圍在一起,這種外向的社交恐怕她學一百年都做不到。
三隅再次跟上巴基和香克斯,她試圖幫忙分擔一部分重物,不過他倆一臉「我是好孩子,但我很冷酷」的樣子,三隅隻好兩手空空地跟在後面。
這次不知道是無意還是碰巧,三人的距離并沒有拉開得太遠,原先圍聚在一旁無所事事的混子青少年們見三隅跟上了兩個明顯是海賊打扮的十幾歲少年,又聯想到今天港口的海賊船,頓時安安靜靜沒再來搭話了。
夜幕降臨,采購環節告一段落,海風裹挾着鹹味撲面而來,帶路的巴基走了半天小巷,東繞西蹿的,竟走到了島嶼西岸,同樣是小船卸貨的地方,也林立着倉庫和貨棧,但和之前奧爾·傑森号停泊處完全是兩個方向。
“你迷路了?”三隅問巴基。
“你閉嘴!!”巴基被戳中般地蹦起來,因羞憤而不敢看人,隻盯着手裡的地圖,嘴裡還在碎碎念,“稍微繞遠了一點,剛才那個路口應該左轉——香克斯你幫我拿着這個!”
香克斯抱着全部的采購物品,高高的貨物擋住他的視線,他探頭也瞧了一眼地圖:“完全走錯了啊。”
“你也不許再說了!”巴基立刻打斷,他強裝鎮定無事發生。
整個找路過程都在聽巴基叽叽咕咕說個不停,香克斯時不時笑着提醒他,偶爾三隅也會老實巴交地跟巴基進行幾句“友善”的溝通,然而香克斯和三隅兩人卻沒有直接對話過——就像那種同學圈子,你和同學AB兩人可以一起聊天,一旦A不在場,你和B就無話可說的尴尬。
西岸和東岸的區别在于碼頭的繁榮程度,從數十年前起,這裡就逐漸彙聚起各地的海賊和水手,轉而成為大規模娛樂聚會的場所,為人們的夜生活提供了好去處,如今碼頭岸邊已經發展成二十多家餐廳、酒吧和娛樂中心,成為海賊玩樂的集中地,是最吸聚人群的露天場所。
遠遠望去,幾家酒吧門口燈火通明,不僅人聲鼎沸,還圍着層層的人群,有個木質的舞台上豎起了高高的木樁,周圍用粗麻繩圍成了一個圓形的擂台。台下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人,有衣衫褴褛的水手,也有海賊打扮的冒險者和小混混,他們舉着酒杯,大聲吆喝,賭注籌碼在空中飛來飛去。
“快看,有人在打擂台!”巴基指着那邊說,“我們去看看吧,說不定能赢呢。”
三隅下意識轉頭往那邊看,果然看見一群男人熱血沸騰地圍在酒吧門口,她剛要勸他别湊熱鬧,卻被一個粗聲粗氣的語調打斷了,來者是個帶着跨刀的海賊。
他似笑非笑地看過來,明擺着是聽見了巴基剛才的話:“那是供有血性的海賊比試用的,小孩子就别起哄了,晚上早點回家。”
“是啊。”三隅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你居然小瞧人!”巴基不悅地瞪着她。
你瞪我幹什麼?三隅奇怪地看他,這小子該不會就愛吃激将法那一套吧?她無意間和香克斯對視了一眼,他也顯然有點應付不來巴基的上頭情緒,兩人收回視線,又同時盯着巴基。
三隅和香克斯一邊一個拽住巴基,香克斯勸他:“船長要等急了,我們已經遲到很久,該回船上了。”
巴基之前就對三隅憋了一肚子氣,這會怎麼也無法下咽,哼了一聲:“就去看看又怎麼了,你們真是大驚小怪!”
眼看怎麼攔都攔不住,三隅遠遠瞥了眼那邊的擂台,台下五六個壯實的水手露出肌肉結實的胳膊,感覺能将巴基一拳打死,要是普通的比武還好,假如作為決鬥或競技,那就相當危險了,不适合小孩子擠過去,何況連人群的底細都不清楚,萬一是仙人/跳之類的騙局呢。
“下一個!下一個挑戰者!”擂台主持人揮舞着手中的火把,聲音沙啞而激動,“誰敢上台?赢了的人就能拿到約翰船長的藏寶臂章!”
啊……三隅默默望向巴基,果不其然,隻見紅鼻子男生眼睛都瞪大了,他興奮得雙眼放光。
台下也沸騰起來,有人欣喜若狂“我想參加”,也有人低聲讨論“别做夢了,守擂的人是懸賞兩億的海賊【大刀客】安德魯,你沒看見那些輸掉的家夥嗎,實在太慘了”。
主持人繼續介紹:“規則非常簡單,劍客拿刀互相比試,隻要從圈内出去就算輸!誰都有機會拿到獎品!”
巴基站在人群前排,誰的話都聽不見去,他的眼睛緊緊盯着擂台中央的安德魯,安德魯身材魁梧,一身黑色皮甲,臉上帶着猙獰的笑容,他剛剛擊敗了五個對手,刀刃上還沾着血迹。
巴基的四分五裂果實正好克制劍士,說不定他真的能赢呢!那可是約翰船長的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