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克斯看着三隅,她端着碗要遞給他,他頓了頓,還是接過湯碗喝了一口。
“……挺好的。”香克斯評價道。
又聽到這種評價,三隅忍不住微微彎起眼睛,注意到對方不太自然的臉色、以及他詢問的眼神,她坦誠地說:“謝謝。”
香克斯覺得很奇怪:“謝什麼?”
三隅搖搖頭沒有解釋,窗外的月光已經快沉到海裡了,馬上新的一天要開始,外面的海水藍得發金,她扯開話題:“我們走吧。”
他們邊走邊關燈,咔哒,燈泡裡的鎢絲輕輕搖曳,燈光顫抖了幾下身體,周圍暗了下來,黑暗從門内湧出。
香克斯陪她去廚房放湯碗,從圖書室走到廚房,要經過中間的甲闆,明明面前就有路,他還是從後方的長樓梯繞下去,就着“黑曜石箱子裡開出什麼寶物”、“誰誰要跟禦田比賽”這種普通的話題講了半天,講到最後,三隅打了好幾個哈欠,香克斯才勉強停下話茬,有點可惜地跟她在房門口道别。
兩人當初剛見面的時候,晚上半夜無意間遇到,四目相對都沒辦法從對方帶着探究的眼神裡看出什麼,最後隻能客套幾句,結果就是香克斯黑着臉退回房間。
沒想到隻是數月的時間,關系就突飛猛進,變成了說不完話的朋友。
三隅淡定地抓住門把手,正要擰開,隔壁本來已經進門的香克斯又縮回來,抓住門框探頭喊了她一聲。
三隅坦蕩又求知地偏頭看他:“怎麼了?”
背景裡還有巴基熟睡發出的呼吸聲。
香克斯似乎是想都沒想就出聲了,現在被她反問還有點卡殼,頓了半天,他才冒出一句:“…沒什麼……晚安。”
“嗯,你也是。”三隅禮貌地說。
……
第二天中午奧爾·傑森号上才恢複熱鬧的氛圍。
昨天熬夜的幾人都一直賴床到了午後,阿萊爾和光月禦田都是雷利先生挨個去床鋪上把人拎起來,三隅這邊先是早晨被系統鬧鐘叫醒過一次,她又補覺睡了幾小時,最後才被雷利的敲門聲叫醒。
三隅拖沓着腳步,弓着背,松松垮垮地穿着衛衣和褲子,很像令和時代的阿宅,穿着拖鞋就往衛生間蹿。
在外面的水池刷牙時遇上了斯賓塞,對方也剛起床,他頂着滿頭亂發手裡還拿着一個炫彩熒光牙刷杯,存在感很強地在漱口。
三隅站在他旁邊,也跟着咕噜咕噜漱口,斯賓塞睡眼朦胧地看她兩眼,口齒不清地說:“小弗@?%&——”
說什麼?
斯賓塞吐掉嘴裡的牙膏沫:“小弗洛倫斯早上好啊。”
哦、哦。前世很少有人跟她問好,三隅不太習慣地點點頭:“早上好。”
斯賓塞繼續絮絮叨叨地跟她閑聊,三隅聽見船上有人進出船艙,有人煮咖啡,有人拿出報紙朗讀,有人打聽情報,羅傑好像在逗人笑,他總是很受歡迎,莫莫拉站在晾衣架下,往繩子上挂晾衣鈎。
洗漱完畢,她收拾整理自己的穿着,走到門口,遇到正在系鞋帶的多林格,對方也愉快地對她點點頭。
天空中出現久違的高積雲,船尾有三五個人在海裡撈銀魚,他們撈起網裡的銀光,馬不停蹄地忙碌,網内該有的魚類都有,不必要的東西也可以靜悄悄地共存。
過了飯點,船艙内正在吃飯的人依舊是昨晚那幾個,旁邊還坐着喝酒聊天的閑人,三隅踏進門檻,看見烏泱烏泱的人頭就覺得頭大,不過這段時間也稍微習慣了一點,她站在外面深吸一口氣,露面時,聽到人群此起彼伏地跟她打招呼。
天氣挺熱,小風扇呼啦啦地吹,太陽光晃眼睛,船艙内沒有空調,三隅坐在巴基旁邊,安安靜靜開始吃培根煎蛋。
大中午的,巴基捧着個保溫杯喝熱橙汁,看得三隅汗流浃背。
“看什麼看!”巴基注意到她的眼神,“還有空鄙視我,不如想想怎麼解讀古代文字,跟那個禦田玩去吧!”
他說話陰陽怪氣的,還在看光月禦田不順眼呢。
三隅回頭跟他說:“知道了,如果調查出來什麼,會通知你的。”
“通知……”巴基眼角一抽,“你是什麼國王大人嗎?而且你們三個人究竟在搞什麼,那幾行字就這麼難理解嗎?不是有新抓來的家夥,就找他翻譯啊,我聽香克斯說你們一直到今天早上才回去睡覺——”
“那很厲害。”三隅說。
“…….”巴基覺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地閉上嘴了。
桑貝爾和派恩交頭接耳:“又開始了啊……”
阿萊爾在斜對面喝咖啡,聽到巴基的話,不由得嗤笑一聲:“幾行字?那塊曆史正文全是一個叫喬伊波伊的家夥寫的散文詩,我們一開始還以為是藏頭詩,後來發現狗屁不通,隻能從字面意思理解。”
賈巴好奇地問:“詩嗎?”
阿萊爾切了一聲:“說是詩,不如叫自我反省的檢讨更恰當,87071也被他提到了,說什麼想把大陸連成一整片,還有海底的古代國家文明,總之說得雲裡霧裡,必須跟其他的曆史正文一起配合着看,才能看懂他的意思。”
“羅傑倒是打算把這些曆史正文全都收集起來,接下來的一年就是全收集的冒險吧。”賈巴總結道。
聽上去像在收集STEAM成就似的。
三隅雖然早就猜到寶藏是塊曆史文本,但她對世界的秘密還是半知半解。
說起來……
“之前說的轉子帆,需要裝一個嗎?”三隅突然問。
衆人茫然地看她。
“在甲闆裝上轉子帆,船的運行速運會更快,可以利用海上的風能産生輔助推力。”三隅說。
“要不然問問羅傑——”賈巴話說到一半。
餐廳的門被大力打開,羅傑剛好探頭進來,很高調地跟他們打招呼:“我聽到了!接下來剛好要去水之都找湯姆進行船隻維護,小弗洛倫斯可以跟他聊聊,世界第一的造船廠所在地,想不想去?”
“想去!”阿萊爾搶答。
他舉手的時候,不小心把風扇的線扯了下來,風扇轉了兩圈,最後停下來了,房間内陷入前所未有的安靜。
巴基悲哀極了:“你去就去,關什麼電風扇,想要殺了我嗎!”
阿萊爾:“……抱歉,但我不想被一個喝熱橙汁的人這樣說。”
羅傑哈哈大笑起來,他還給三隅塞了顆水果糖,而三隅懶得去管這些人的個人糾紛,與其悶在房間裡她還不如出去吹海風,于是跟衆人打過招呼,她走出餐廳,剛到二樓,就看見了正在收拾整理箱子的香克斯。
香克斯:“…..啊。”
三隅:“早上…中午好。”
香克斯:“嗯。”
兩人對視一眼,三隅趴在欄杆上吹風,香克斯将武器挨個擺放整齊,想了想還是出聲跟她搭話:“你吃過午飯了嗎?”
她明明就是從餐廳出來的,香克斯大概也能推測出來,可他還是明知故問,這種沒必要說話,卻非要跟她搭話的行為讓三隅覺得不太能理解,她想到剛到船上的第一天夜晚,對方也是以「是不是吃過晚飯」作為禮節性的招呼。
“嗯,船長還請我吃了水果糖。”三隅照搬之前的格式。
按照以往的經驗,香克斯應該很吃醋地轉身走人,可他這次卻自然而然地笑了起來,表情很正常:“是嗎。”
這個人真是變化多端啊。
盡管他們之間有過互相推測猜忌,又和好如初,也曾經心生嫌隙,後來又認真交友,三隅搞不懂他,側頭看了他幾眼,香克斯隻是面帶笑容,并沒有再說什麼。
氣氛就像天鵝一樣,水面上風輕雲淡,在水下卻使勁劃動腳蹼,三隅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正在悄悄發生改變,但她這時還并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