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時四天,三具12米高的PVC轉子帆在奧爾·傑森号上震顫着啟動,絞盤電機發出嗡嗡聲,信風被轉子切割成螺旋湍流,航速曲線從3節跳至11節。
因為有了發電機,所以空調也能裝上使用,當餐廳裡充斥着嗖嗖冷氣時,上來看船艙變化的全體船員紛紛大聲歡呼:“超涼快!愛死你了!!!”
湯姆忍不住無奈搖頭微笑,他偏頭看着仿佛事不關己的三隅,她正揣着手、耷拉着眼皮,還懶散地打了個哈欠。
“他們這個「愛」到底是跟誰說的啊,和弗洛倫斯嗎?也太變态了,我真不想跟這群蘿莉控說話!”巴基扛着闆條箱站在船舷邊嘟囔着吐槽。
香克斯也抱着死沉的物資箱接話道:“是跟空調說的吧。”
巴基意味深長地瞥他:“你也是嗎。”
香克斯挑眉道:“怎麼不是呢。”
兩人說着,突然頓住,香克斯的目光越過船舷望向下方,弗洛倫斯身側站着弗蘭姆和阿斯巴古,三個年輕人好像在聊天,她說了句什麼,結果兩個男生臉上同時露出了那種無奈又好笑的表情,弗蘭姆還吐槽起來,明顯看上去關系不錯。
“那家夥…看上去不擅長跟人交流,我反倒覺得她超狡猾——”巴基哼了一聲,酸酸地說,“不是照樣這麼受歡迎嗎,果然天才就是天才,聽天才訴苦對我才是傷害,他們現在絕對在說那堆聽都聽不懂的名詞!”
香克斯不置可否,隻是搬着箱子提醒他:“廚師先生要等急了。”
兩人迅速走進船艙,然而另一邊,巴基想象中的高深内容對話并沒有出現,天才們的交鋒實際如下:
阿斯巴古:“你的垂直風力學真厲害。”
三隅:“啊,我在夏威夷學的。”
阿斯巴古:“夏威夷是什麼……”
弗蘭姆:“聽說羅傑海賊團無惡不作,傳聞是真的嗎?”
三隅:“惡人有惡人的救世主吧。”
弗蘭姆:“聽上去好酷。”
三隅:“不過其實是餓人的救世主,每天都在開宴會。”
弗蘭姆:“……”
這個故事告訴世人一個道理,不要美化自己不清楚的專業和方向,更别捧高踩低,因為或許對方平時在聊的也是抽象梗。
跟人胡說八道的三隅最後是被雷利阻止的,雷利從兩個被哽住的男生面前準确抓出自家船上的白毛孩子,他還有點發愁,看着滿臉淡定的三隅,總覺得對方很像那種打架後被揪着後頸皮拎起來的擺爛小貓。
對着表情茫然的弗蘭姆和阿斯巴古,雷利不禁産生了一種莫名的心虛感。
不,弗洛倫斯這種好孩子隻是有點冷幽默罷了。
就算是故意講笑話逗别人玩,那也是她想跟他們交朋友搞好關系,再怎麼說,她都沒有任何問題,況且會講冷笑話,很厲害。
于是雷利收起兇相,溫和地朝她露出笑容,不僅悄悄旁觀的莫莫拉吃驚地“啊”了一聲,就連一群豎着耳朵偷聽的海賊都震撼了。
“附近有個小型許願池景點,小弗洛倫斯要去看看嗎?你這些天都在跟湯姆一塊修船,沒有四處逛逛,剛好離島還有幾小時,拿着零用錢去玩玩吧——”雷利拿出一袋貝利交給她。
“謝謝。”三隅說。
能認真聽人說話的孩子其實不多,有些孩子也許是出于對長輩的尊重而故意裝出來的,也有些是選擇性地聽,就像很多大人一樣,嗯,這句話無聊,那句話有意思,可以聽一聽。哪怕是裝,都因過于讨好而顯得谄媚。
雷利也認識很多對話中沒有“台階”的人,往好了說是直截了當,往壞了說是任性,那種人一般是在不需要看别人眼色的環境中長大,抑或是相反,以前因此失去過,所以報複性地喋喋不休。
而弗洛倫斯不太一樣,她從不抱怨,說話直率卻又不會充滿驚訝,态度平淡冷靜,很多成年人都不能做到這種讓人感到舒服的對話氛圍。
“找巴基和香克斯他們跟你一起去。”雷利提議道。
“這不好吧。”三隅說。
那兩個實習生還在認真工作呢。
“阿萊爾也挺閑的,船上就你們幾個孩子年紀最小,難得來一趟水之都,趕緊玩去吧。”雷利擺擺手。
三隅看着手裡的錢袋眨眨眼。
*
也不知道是香克斯的人緣太好,還是出于湊熱鬧的初衷,原先隻是小範圍的逛街活動,到最後變成了集體出遊,除去一些脫不開身的海賊在船上做出航的準備工作,剩下的全都自願跟着她去玩,其中包括香克斯、巴基、阿萊爾、光月禦田一家、桑貝爾。
三隅在前面看地圖,後面浩浩蕩蕩跟着一隊人。
……嗯?她是導遊嗎?
【解鎖成就“站穩腳跟”,玩家帶領的反派隊伍超過7人】
【熟練度達到一定程度,獲得技能“巧手L1”,手指靈活,可以偷雞盜狗,助力玩家開鎖、偷竊以及解除陷阱。】
“……”三隅。
她歎了口氣,順着河灘往附近的旅遊景點走,入口處是水門電梯,河道岸邊有個“牌坊”,隻有兩根木柱,上面兩根橫梁,很多飲食店鋪分布在水面上,有種威尼斯和日式結合的錯覺。
河道中,小販在售賣護身符,比如紙張、鈴铛或兔子小塑像。很多周邊島嶼的遊客,他們叽叽喳喳說笑着,盡管年紀輕輕,但每人都有拍照電話蟲,不停地拍這拍那。
像在修學旅行一樣,前世三隅沒怎麼參加過這種活動,一般都請假不去。
水帶裡漂浮着一些木頭圍欄,那是養殖牡蛎的地方。漂浮在水上的一些小船裡的女人們在養珍珠,她們把活牡蛎的殼稍微打開,把一小片螺钿放到它的肉裡,再把殼合上,牡蛎被放在拴于木排下面的籃子裡,籃子沉浸在海水中。
巴基在買芝士龍蝦,光月禦田帶着天月時去看冷杉林,桑貝爾買了一塊金色的小貝殼當護身符,犬岚和貓蝮蛇在駕駛布魯玩水道滑滑梯,海水甯靜平緩,水灣遍布礁石,海岸線犬牙交錯。
往岸邊走,漸漸能看見一些矮小的植被,然後在石縫邊開始有粉色菊科植物,在盡頭張望,能看到許願池的石頭小路。
“我昨天就來過了。”阿萊爾懶洋洋地說,“這裡遊客比較少,周圍都是在出租的房屋,前面有個塞錢箱,可以去許個願之類的。”
三隅彎着腰扒開草叢,看見一個小型的木質塞錢箱,她模仿着前世的習俗,摸出零錢包,拿出十貝利硬币剛丢進箱子裡,卻聽見後面的巴基搶先大聲喊道:“我希望以後有很多很多的錢!”
“怎麼還有搶别人願望的人啊!”桑貝爾吐槽說。
三隅回頭看了巴基一眼,他興緻勃勃地喊完後就一溜煙跑遠了,仿佛生怕被她抓住算賬。
她在衆人的目光中淡定轉過身:“希望巴基以後的錢全都流動到我口袋裡。”
“哈啊?!”不遠處的巴基難以置信地叫出來,“混蛋弗洛倫斯!你也太惡毒了!”
“按照你的花錢習慣,也存不住錢。”三隅說。
“神明大人!我收回剛才的願望,希望弗洛倫斯越來越笨!最後變成大笨蛋!”巴基眼角抽搐地說。
作為成熟的大人,三隅隻是冷靜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在巴基「你這是什麼眼神」的炸毛尖叫中重新掏出十貝利,放入塞錢箱。
她确實有個想到的願望。
緊閉雙眼,她開始默念——希望可以回到東京。
睜開眼時,忽然感受到一道目光。
是香克斯。
不知何時站在她左側的香克斯,手裡也拿着一枚硬币,他雙手合十,按照當地的習俗,很認真地拜了兩拜,拍過兩次手,又是一拜。
“希望能看見弗洛倫斯的笑容。”他說。
三隅偏着臉看他:“……願望說出來還有用嗎。”
香克斯放下手,一本正經道:“說出來才能被聽到吧。”
兩人對視幾秒,傍晚六點之後,空氣中依然殘留着微弱的光,光漸漸變弱,眼前的風景被藍色籠罩,路燈一盞盞亮起。香克斯靜靜地站着看她,似乎在等她回答,三隅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反應,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嗯?”光月禦田歪着腦袋往塞錢箱後方的動物塑像處看了看,然後他突然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