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不時有妖獸掠過那個天士的身邊,他們好像達成某種默契一樣,都沒有去攻擊他,宿飛覺得妖獸并不是不想攻擊這個天士,而是不敢攻擊這個天士。
宿飛緊盯着眼前的這個天士,他靜靜趴在房檐上,不敢輕舉妄動,他意識到自己這麼貿然跟進不是什麼明智之舉,但是現在他已經沒有退步的餘地了。
天士站在屋檐上,一動不動的盯着東園的馬廄,突然間,他的眉頭皺了起來,一片片質地如同大理石的青灰鱗片自下而上覆蓋在他的臉上,眉骨附近有兩塊突出的龐大鱗片如同兩隻角一樣斜立在眼睛上方。
宿飛忍不住摒住了呼吸。
那個天士張口說了一句話,他的聲音如同野獸在喉嚨間的低吼,但是宿飛還是勉強辨别出來他說了些什麼。
“枯萎了!”
什麼枯萎了?
黑衣天士起身躍下屋檐,穩穩地落在地面上,他一步一步朝馬廄走了過去。
馬廄裡有什麼?宿飛疑惑的想。
黑衣天士走到馬廄旁放草料的木闆屋前,伸手扯碎了木闆屋的破門。
宿飛看到木闆屋裡的人,深吸了一口氣,子安和薛念萁在裡面!
子安和薛念萁兩個人看起來傷的不輕,薛念萁抱着王子安,他沒有穿外衫,而且還少了一隻胳膊。
黑衣天士沒有動手,他看了看王子安,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他伸手把薛念萁提了起來,王子安見狀立馬站了起來,卻被黑衣天士一掌劈暈。
他單手提着薛念萁,另一隻手則從衣服裡拿出了一個黑色的礦石,他将礦石按在薛念萁的胸口上,慢慢的,礦石竟連同黑衣天士的手掌一同沒入了薛念萁的體内!
黑衣天士将自己的手從薛念萁的體内抽出,但是他手中原先握着的黑色礦石卻不見了。他将昏迷的薛念萁扔回堆滿幹草的木闆屋,然後俯身将王子安提了起來,帶着他再次躍上了屋頂。
宿飛原本是想繼續跟着黑衣天士,但是他卻被薛念萁吸引了。
薛念萁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他站起身子,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瞳孔變成了金黃色。他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斷臂,眨眼間,一條條綠色的藤曼從臂膀的斷口處生長而出,藤曼扭曲延伸組合成手臂的樣子,然後慢慢幻化出人類的皮膚骨骼和經絡,薛念萁伸展了一下由植物幻化而成的手臂,然後滿意的将它放了下來。
薛念萁平靜的向前走,不對,應該說眼神空洞的向前走,他好像是被剝奪了靈魂,一張冰冷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喜怒哀樂。
他的周身散發着淡黃色的光暈,因為他本身長的極為俊美,皮膚白皙且身材精幹,此時的他看上去宛若天神。
薛念萁所過之處皆生長出藤曼,綠油油的藤曼沿着房屋的梁柱向上攀爬,很快占據了整個東園。
這時,一隻黑色的烏鴉落在了藤曼之上。原先溫吞爬行的藤曼瞬間纏住了烏鴉,烏鴉叫了一聲,還等不及它叫第二聲,又有幾條藤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整隻烏鴉纏的死死的,藤曼慢慢收縮,它們擠幹淨了裡面的每一寸空間,然後才不舍的松開,那隻烏鴉像是紀念品一樣被一條藤曼穿在身上,此時它的身上除了那一身油黑的羽毛,就隻剩一身骨頭了!
宿飛看着烏鴉黑洞洞的眼眶,不容多想,轉頭就跑!
藤曼向外擴張的速度很快,但是還沒有宿飛逃生的意志強烈,很快他就甩開那些藤曼一大截。他一邊逃跑一邊後看,蜿蜒向前生長的藤曼勢如破竹,原先是妖獸對人類殘暴的屠戮,現在則是藤曼對妖獸和人類無差别的殺滅。
被藤曼覆蓋的地方,沒有一個活口,無論是妖獸還是人類都被吸幹了精血、掏空了内髒,隻剩一具幹屍穿插在藤蔓上。
宿飛翻過薛府的外牆,又足足跑了半裡地才停下來喘口氣,他站在金陵城的大街上往回望,此時薛府内的藤曼已經翻過外牆開始往外擴張了。
宿飛回過頭,猝不及防之中一個人撞在了他的身上。宿飛往後退了幾步,沒有倒下,撞他的那位大嬸倒是摔了一跤。
那大嬸摔倒了也顧不得疼痛,連忙站了起來,她看着宿飛焦急的說:“小子!你還等什麼呢?羌軍馬上就要打過來了!還不趕快跑!東城門馬上就要關了!”
說完這些話那位大嬸便不再耽擱,提起行李沿着金陵大街向東城門跑了過去。
羌軍?不是已經被先皇打退了嗎?現在已經退守到最北側的烏爾寒,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直覺讓宿飛覺得事情并非如此,羌軍來襲應該隻是一個借口,金陵的官員疏散百姓應該是跟薛念萁有關,尤其是那些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吃人藤曼。
不管怎樣,他現在做不了任何事情,他決定先跟着百姓一起退出金陵城,然後再去離這裡最近的城看看有沒有天士五宗設立的分部,他們一定知道怎麼回事。
宿飛沿着金陵大街一直向前跑,慢慢他身邊的人多了起來,有很多人都隻簡單的帶了一些行李,看來這個消息是匆忙之間通知的。
宿飛來到東門,東門大門口聚集了很多人,人群嘈雜慌亂的擁擠在一起,啼哭聲和叫喊聲不絕于耳,這裡甚至比薛府内的情況還要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