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雲餐廳,5.2km”。
也沒有那麼不近人情,他這人其實還是好說話的。今天大把時間空出來,中午就去嘗嘗5.2km那家餐廳。……不過他應該詳細一點,最好具體到菜品……
吃喝玩樂的快樂一天以一場冷門電影告終。她翻了好幾頁,冷門到第16頁才找到這個影片,講一對真心相愛的戀人,兩個人都缺乏安全感,一步退步步退,最後分開了。
劇情細水長流,評論裡好多惋惜的,都希望有情人終成眷侶,她不這麼認為。兩情相悅又怎麼樣,如果沒有一方毫無保留地給足安全感,兩個人就會一直内耗下去,這樣的感情維系起來總要小心翼翼。
電影歸電影,是編織給人看的美好夢境。現實中,哪有人傻到毫無保留地交出自己,就連真誠都是稀罕物。
她合上電腦,說不定就是不相信有真情,她才對所有人都有所保留,生活嘛,敷衍敷衍别人就過去了。
電話響了,嚴肅冰冷,是護士長的聲音,“石岩,我沒收到護理部的假條核驗通知,你是不是沒去核驗,期限過了就無效,今晚你帶教老師夜班,你也來。”
那天下大雨,差點沒死醫院舊樓裡,哪顧得上核驗假條,今天又趕上周日,上午跑了一趟人家行政班休息不上班,她找誰核驗去,“好,老師,我馬上到崗。”
二十分鐘後,她換裝完畢,出現在急診大廳。沒看見帶教老師,随機逮個老師問:“老師,你看見劉鵬老師了嗎?”
“你是他帶的實習生吧,劉鵬換班次今天出車去了,你就待在大廳幫忙吧。”
石岩應下這個差事,幹活的步驟她牢記在心,先擦洗儀器,然後每個急救單元都換上新的吸氧寶,給每個病人測量生命體征……她想一遍都累。
剛擦完儀器,救護車回來一趟,急促的鳴笛聲中,一張病床推下車,轟轟隆隆攆着地闆,拉進來一個合眼老人。
劉老師托床頭,兩個老師扶床尾,還有個老師架在床上按壓,後面跟一大串家屬哭哭啼啼。
來了個猝死的病人,這下有的忙活了,不過不是她,而是急診所有的醫護人員。
以她的資曆,暫時不能上手也幫不上忙,就做些拉個簾子遮擋家屬視線的雜活兒,直到劉老師讓她去管新來的發燒病人。
拿起分診台上的記錄本,她低頭拿筆,認真問道:“叫什麼名字,哪裡不舒服,多大年齡,留個電話号……”
“名字就寫賀雨行……”
條件反射,她下意識擡頭,對上一張老氣橫秋的中年男人臉,瞪大雙眼道:“你怎麼成這樣了,聲音變了,臉也變了!”
中年男人喘氣粗氣,“不是我,人在後邊還沒到,我是他……”他猶豫幾秒,眼角褶子擠在一起,笑着說:“我是他小叔。”
話音剛落,一陣輕飄而連綿的腳步聲走來,高大的人影蓋住中年大叔,左右踉跄了兩下,穩穩站定,“我沒事。”聲音悶在葫蘆似的,調子喑啞,說完擡起頭。
兩個人四目相對,他身體明顯僵住了,視線從上到下來回地掃,一身白大褂讓他看得差點擦出火焰,下一秒就自燃了。他最終将目光停留在那雙眼睛上,恢複往日的平靜。
小叔插話說:“啊對對對,看病的就是他,他發燒了。”
醫患有别,工作場合,石岩嚴肅認真,面不改色道:“本人在的話讓本人說下症狀,留個電話号碼。”
賀雨行眼神呆滞,臉頰發紅,仿佛在一個字一個字組合她的話,然後分辨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緩緩說道:“頭痛,有些發冷,走路不穩,意識抽離。”
他的聲音一聽就不正常,嗚嗚囔囔有鼻音,石岩就問他:“還咳嗽?”
“你怎麼知道……”他的目光閃過一絲驚奇。
石岩問:“你發燒了?多少度?”
他一字一句地往外吐,似乎嘗試把字吐清晰,本着講道理的樣子說服所有人,“我沒發燒。”
鼻音太重,聽起來像在……撒嬌,襯他一本正經的反駁更像個笑話。偏偏他還對自己的吐字不滿意,重複了一遍,這一下更像撒嬌了。
再有個性的人,生了病都一樣軟乎乎沒有筋骨,什麼人設都不例外,賀雨行站的筆直,看着莽撞有勁,但稍微側個角度,他撐着小叔的肩膀當拐杖,頭偏斜。
小叔撇嘴說:“他不正常你别聽他的,發燒都39.8℃,再不吃藥腦子燒壞成智障了,趕緊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