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眼瞪得有多大,下嘴就有多重,像尖牙野狗。
等石岩抽開手,牙印凹陷在皮肉上。女孩嘴巴長着,口水粘在下巴,呼哧呼哧喘着氣,她眼睛瞪得圓圓的,像發狂的小野獸。
還是不配合。
整整一天了,女孩還沒從落水的驚吓中緩過來勁。下午的班次本來就容易困,這一口,她可是緩過來勁了,疼得清清醒醒。
“她醒了就把床推到急診搶救廳,醫生開了幾瓶葡萄糖,先讓她滴着,”劉鵬老師幫她推床頭,控制方向,忽然看見手上牙印。
“手怎麼了,那女孩咬了?分診處有急救藥箱,你先去處理一下,順便再叫個老師來推床。”
“沒咬出血隻有印,沒事。”她扶床尾,配合劉鵬老師推床,搶救單元都空空蕩蕩,一個病人都沒有,隻聽得見幾個老師在閑聊。
女孩進來,一下成為了唯一的焦點,是病情關注的焦點,也是話題焦點。
“醫生開了葡萄糖去拿液體吧,還有,她生命體征一直平穩,醫生讓把心電監護撤了,你撤完用消毒濕巾擦擦線放櫃子裡。”
接到劉鵬老師下達的新任務,石岩開始忙活。
準備接液體,她擡起女孩的手,手背手腕空空蕩蕩,昨晚還在使用的留置針不在了,這就意味着,要輸葡萄糖就必須得重新紮針。
她看着女孩,那雙圓溜倔強的眼睛裡,絲毫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石岩果斷找來幫手,“劉老師,你幫我按死她,我給她紮針。”
确保紮針順利,來了兩個老師幫忙。四雙手壓制下,女孩徹徹底底被固定在床上,根本動彈不了,隻從嗓子裡低吼。
一針見血,石岩迅速貼上膠貼,忽然對上女孩的臉,女孩呲着牙發出嘶嘶的叫聲,無可奈何地看着液體一點一點流進手臂。
“謝謝老師們。”她松一口氣,轉頭對女孩道:“這個不疼,你要是不亂動就不會摁着你,現在是不是頭暈沒勁,滴完你就有勁了,有勁就留着,不要喊。”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被三個人同時上陣震懾住了,女孩這次沒反抗,也沒叫,可能也真是喊累了撲騰累了。
臨到晚上,石岩抽動脈血氣。
動脈針比靜脈針難度更大,從手腕脈搏跳動的地方進針,穿過皮肉,直直伸進動脈裡,有時候進針角度太偏,能感受到針尖挑在堅硬的東西上,那是骨骼。
一般情況下,她百發百中。如果女孩手亂動,她不能保證,就算有人按着,也免不了多紮幾針,這種針受過一次就會知道,剜心蝕骨的疼。
石岩拿着東西,見女孩眨巴眼睛看着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可晴。”她縮進被子,隻露眼睛留在外面。
看來女孩過了反抗期,慢慢知道這裡是醫院,是來幫她的了,那以後的操作就都順利了,什麼都比不上一個配合的病人。
“等會給你打個針,你伸着手别動,疼也别動,幾秒鐘就好了,好不好。”女孩沒反應,默認了。
消毒的時候确實很配合,大眼睛盯着棉簽看,針尖一拔帽,可晴噌一聲抽出手,圓驚恐大叫:“我不——打針!不打針!”
“可晴聽話啊,打完針你就不疼了也有勁可以回家了,就疼……那麼一下,很快就好了。”不然再摁着她難免會應激,這種腦炎的孩子看着十六七歲,可心智說不定隻有六七歲那麼點。
可晴被子蒙過頭,猝不及防,被窩裡怪叫,就像第一天來時那樣,無論她怎麼說怎麼勸都不聽,死死把自己鎖進被子裡。
急診的突發情況很多,這種拒不服從的就算一種,而且還沒有家屬在場。醫生一聲令下,這麼着也得把動脈血抽出來,看電解質情況。
早知道就不把束縛帶那麼早解開。
“可晴,你快出來不然我把你手拽出來了啊。”沒辦法,石岩摸進被窩,逮住她的手,“你越不配合越疼。”
兩個老師當幫手,又哭又喊中,這管血終于抽出來。
“被子包好自己,我給你換個床單。”淚水汗水沾濕枕頭和床單,石岩卷起可晴,滾向床另一邊,滾來滾去,直到全部換好。
“你打我。”可晴哭腫眼睛,怯怯道。
“再堅持一下吧,你家人很快就來了。”把髒床單和枕套扔進髒衣服婁,石岩遞給她一個小豬捏捏樂,玩具用來哄小孩,可晴就是小孩。
“玩了我的玩具就不能再說我打你了,我也是奉命辦事,為你好。”可晴捏一下,小豬肚子癟下去,她再捏一下,小豬頭也癟了。
最後一瓶液體滴完,醫生也沒開新的藥,可以拔掉留置針。
“石岩,你洗洗手可以下班了。”得到下班指令,石岩火速洗手,下一秒趕到值班室換衣服,僅僅十分鐘就切換成自由人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