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逼近,石岩絲毫沒有察覺,她的眼睛很淺,隻容得下一米之内的大門,出了這個門,什麼血泊什麼掃把星什麼人命都跟她無關,隻要離開這裡就好了。
懷表轉動,指針撞擊表盤,與石岩的心跳融為一體,撲通!撲通!
契合持刀人的步伐,撲通!撲通!
刀尖即将挑破背部棉質的白大褂,刺進□□表皮層,一個格擋推開白大褂,刀尖一歪,一開一合刺進結實的臂膀,攪着肉,血沿着手腕絲絲蔓延,滴在地上,氤成觸目的紅。
被人猛地推開,石岩冷不丁回神。
高大的身影離她那麼近,短短半米不到,賀雨行緊皺眉頭,鼻尖滲出汗水,受傷的臂膀血流不止,黑色夾克浸透了,血水模糊着在地上連成一條線。
石岩盯着他:“賀雨行……”視線不由得被汩汩湧出的鮮血吸引,她的心跟着緊張,“你的胳膊……”
賀雨行舒展眉頭,揚起嘴角,不屑一顧道:“看我幹什麼,有什麼好看的。”背過頭吸了吸鼻子,面部肌肉因疼痛下意識抽動。
持刀人顫抖着松開剪刀,要跑,幾乎同一時刻,賀雨行一手掌劈在他胳膊,咯嘣一聲,持刀人發出凄厲慘叫,端着廢掉的手臂,癱到地上。
警察趕到,向衆人出示身份證件,扣走地上打滾的襲擊者。留下兩位警官和主任詳談此次襲擊事件,各位醫生繼續忙活,隻是每個人的心裡都多了塊石頭,查房的時候不免多留了心眼,保持安全距離,不和病人及家屬靠得太近。
石岩撲到賀雨行身邊,負責人協助她給賀雨行緊急止血包紮,地上血迹被清理幹淨,辦公室的桌凳歸了位,一切都井井有條,仿佛一切從未發生過。醫院重新回歸秩序。
“去拍個X光看看,主任和骨科那邊交代好了,直接去就行,”負責人一臉擔憂,“石岩,你陪你對象一起去,你對醫院熟悉,況且你也受了驚吓,這兩天不用來上班,好好休息休息。”
“謝謝。”賀雨行微笑回應,心情開朗。
那種輕松的神色就好像刀戳胳膊的不是他,另有其人一樣。石岩一味點頭,對負責人道:“老師,我也謝謝你。”她指的是全程護她在身後。
“應該的,醫院不保護實習生,老師要保護呀,快去拍片子做手術吧,你有大把的時間跟我道謝,你對象可沒有,再晚一些他手就要廢了。”
石岩攙着賀雨行,白色繃帶纏在他的大臂,她小心觸碰那片潔白,倏忽又收回手,千言萬語彙在心頭,她歎口氣,“都怪我……是我安全意識太低,害得你受傷。”
“我疼死了,你可得照顧我。”賀雨行握住她的手,溫熱湧進心間,石岩回應似的抓緊,點頭包攬,“當然會。”
她擦去賀雨行鼻頭上的汗,“看見你的血不停地流,我感覺你也要死了,對不起啊,以前還拿你死過的96次開玩笑。”
“我有那麼脆弱嗎,動不動就要死了,”他湊得近些,頭倚在石岩肩上蹭了蹭,低聲道:“我頭現在也痛,可能我暈血。”
轉到骨科病房,石岩第一次脫掉白大褂,她不再是醫護,隻是一名普通病人的家屬,這裡沒有人認識叫石岩的實習生,隻有一名叫賀雨行的病人和他的家屬,沒有開着窗戶的陽台,沒有枷鎖,也沒有罪孽。
石岩很快就适應了新環境,她和同病房的病友聊得火熱,注意力全在那條等待恢複的傷臂上,醫生準時換藥,繃帶經常換新,每拆開一次,傷口就小一些,石岩心裡的疤痕也小了。
這種輕松平和隻在熱鬧氛圍中起效,一旦病友沉沉睡去,一切回歸寂靜,警戒線中的血泊、寒光乍現的刀尖、科室主任的警告……那些揮之不去的片段就伺機擡頭,重複在腦海中上演,像一場永不落幕的電影,持續不斷地攪動她的神經。
鬼使神差地掏出懷表,她猙獰躁動的心才稍稍平靜一些,無論世界怎樣戲劇離奇,變化無常,秒針永遠不受幹擾,背着一些人的眷戀和美好在表盤上循環往複,愛意也就無休無止。
她調回正常時間,既然張晚松爺爺也去了那個世界,就不會有時差了。
護士敲門,“9床賀雨行的家屬,來醫生辦公室拿單子。”缥缈的聲音遠去。
見石岩沒動彈,賀雨行拍了拍,“家屬,叫你呢。”
“好。”石岩開門出去,門還沒合嚴實,風風火火飛進來一個人,左手提水果籃,右手挂一兜雞蛋,放下東西,他繞着病房左瞧瞧右看看,眼神比看見外星人還怪異。
賀雨行餘光看他,“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