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快了,在夜色裡,狼和馬都在以一種極其誇張的速度疾馳着,天很暗,樹林裡幾乎看不清方向,在姚勝男的眼睛裡,狼就像是閃現一樣,從樹林的後方忽然挪動到了她們的馬屁股之後。
但是,在藤蔓落在地上後,狼卻急遽地停下了追趕的步伐,四條腿忽然止住了奔跑,在空中驚吓似的憑空跳躍了一下,她躍過了圓圈的藤蔓。
而其它狼還未反應過來,也是極其謹慎地在原地探查了一下,最後才學着剛剛的狼一樣躍過藤蔓,有的甚至專門繞路來追趕她們,卻就是不願意去碰那藤蔓。
姚勝男很快反應過來了,狼是把藤蔓當成陷阱了。
這麼聰明的狼群,為什麼會這樣瘋狂地追趕着她們呢?
狼群從來是以生存為主要,沒道理這般窮追不舍。
更何況,這位老人第一反應先是撤退,而非對狼群乘勝追擊,也令人出乎意料。
來不及思考了,老人需要握住缰繩,自然很難抽出手去拿出準備好的藤蔓,那麼隻能由坐在老人身後的青年來了。
雖然她仍然看得迷糊,隻能看見土黃色的一塊布料在極暗的環境裡上下高頻率移動着,但是隻要她摸中了一次地方,就不會再忘記,這也是她六年來作為勞動力活下來的必要因素。
一圈又一圈的藤蔓扔出去,為她們争取了不少撤退的時間。
當道路越來越寬敞,頭頂的樹林越來越稀少時,天空忽然重新展現在她們的眼前,不帶遮掩的月亮在她們的正前方靜靜地懸挂着,此時此刻,她們就像是沖向了月亮。
一切呼吸都瞬間鮮活起來,死去之人的心髒重新開始在培養皿中跳動。
……如果後面沒有窮追不舍的狼群的話。
但是很明顯,人也要躍入人群之中了,她們看見前方有一群騎着馬的獵人與老人會合。
其中有女有男。
姚勝男沉思。
她想起來這座村好像是獵戶大村。
至于她為什麼知道,并不是因為村裡消息有多四通八達。
而是她小時候誤闖大山,差點踩到捕獸夾被獵人所救,獵人送她回家時,她從獵人姐姐的話裡推測後得出的結論。
狼群忽然也沸騰起來,跑得最快的那頭矯健至極的狼忽然三兩作步咬上了馬屁股,死死地将馬的尾巴撕扯了下來!
馬登時疼痛難忍,失去了控制,揚起前蹄,要将背上的衆人全部傾倒下來。
事實上,除了老人以外,她們兩個都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馬開始亂跑,老人也有些控制不住馬兒,她屏聲斂息,額頭上沁滿了汗水,神色卻不顯慌張,她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前方,好像在思索相應的對策。
馬兒發瘋般地開始狂奔,帶着老人朝着一大片稻田的方向馳騁而去,直到逃離了姚勝男等人的視野範圍裡。
她們也來不及震驚,因為狼下一步就是要将姚勝男的腦袋給咬下來了!
千鈞一發之時,她下意識擡起了藏在荷包裡的胳膊,舉起了緊握的小刀,直直朝着狼的眼睛刺下去!
反應極其迅速。
快到剛剛舉起獵槍的男獵人都沒看清楚刀刃閃過的月光。
鏡子般的刀刃上立即抽出血絲,污濁地粘在其上。
少年的眼睛冷靜無比,她的眼睛甚至比狼更要凜冽。
狼失去了一隻眼睛,疼痛讓它難以繼續對抗。
就在男獵人即将開槍之時,另外一頭狼忽然猛沖出來,咬住了他的腿肚子,男獵人慘叫一聲,“它大爺的!啊——!好痛……好痛!”
另外一個獵人迅速從地上撿起獵槍,她敏捷地、冷靜地朝着狼的腦袋一槍爆頭,順帶解決了剛剛那隻被姚勝男捅瞎了眼睛的狼。
槍聲。
尖銳的槍聲。
——砰、嘭!
還有眼前不斷慘死的狼群。
那些狼好像早已下定決心要與其決一死戰。
它們很清楚這是一場雞蛋碰撞石頭的戰役。
而且配合極其有序,剛剛沖出來要咬死姚勝男的狼不過是分散注意力,其目的是為了讓後方的狼能湧上前去。
咬住拿獵槍的人,以及男獵人。
——為什麼它們的目标是這兩類人?
風馳電掣間,它們分配有序地完成了這項任務。
在場的男獵人幾乎都傷了一條腿,或者是一隻手。
即使是死,它們的牙齒也緊咬着男獵人不放,如此死不旋踵。
而拿着獵槍的獵人險之又險,她瞄準的能力極強,若不是她以極快的速度作出反應,扣下扳機,射出子彈,阻止狼繼續攻擊,那麼恐怕那些男獵人已經死在狼群之下。
所以她倒是沒受到什麼重傷,隻是剛剛狼拼了命地往她的槍頭上沖刺,她一時間慌了神,不小心摔在地上,磕破了點皮而已。
可是她并沒有任何欣喜。
狼自殺式的行為,令她感到了恐慌。
萬物皆有靈,是人類自食惡果。
剛剛那群狼裡,她分辨出了頭狼。
那是一隻極其兇殘的、帶着恨意的母狼。
——它是狼王。
它死在自己的槍頭下,子彈吞進了它的喉嚨。
死不瞑目。
那雙帶着恨意的藍色眼睛,依然在她的腦海裡來回穿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