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這裡不過是凡人城池中一處尋常的宅院,住着一家四口,頂多因為做父親的是城主而地位比平常人家顯赫一些,并無殊異之處。
城主父親每日早出晚歸,威儀中帶着幾分粗犷豪氣,母親則端莊溫婉,行止有度,是再标準不過的一家主母的風範。這對看起來出身和處境都不差的夫婦倆育有兩個孩子,大的是個少年,清俊溫和,年紀雖小卻已顯出幾分英氣書卷氣兼具的模樣;小的那個是個女娃兒,與兄長差了八九歲的模樣,是家中無憂無慮的掌上明珠,整日咿咿呀呀唱着童謠,在院中捏泥為戲,天真爛漫。
父親歸來,總要帶些奇巧玩物哄着女兒咯咯直笑;母親在堂前刺繡時,兄妹兩個則偎在一旁,一個捧書,一個堆泥,偶爾少年會故意把妹妹逗哭,然後又轉瞬想法子哄好。
——作為凡人來說,城主一家已經擁有了很典型的幸福生活,但可惜,這份幸福并未能落得長久。
不知從何時起,城主回家時臉上便帶上了沉肅之色,即便與妻子兒女在一起時,他也時常皺着眉,整個人越來越沒有放松的時候。而城主夫人也在從丈夫口中得知了某些事情後變得滿面憂色,她不複以往的閑适,總是神色緊張地叮囑兄妹倆:“最近莫要出門,就在院子裡活動。”
可随着時間推移,沉重的氣氛并未消失,反而日益濃重,城主每每歸家,臉上便多添一層陰沉,眉宇之間的刻紋日漸清晰。兄妹兩個雖年幼,亦察覺到家中氣氛變了,少年大部分時間聽話地留在屋内讀書,唯有小女童偶爾偷空跑到院子捏泥人,依舊維持着自己小小的快樂世界。
直至某日,城主帶回了一名身着道袍的“大師”。
那人稱城中近日種種皆是因為有邪物作祟,而他能替城中驅邪除穢,在露了幾手“道法”後,這名“大師”赢得了城主夫婦的信任,被請入府中供養。
可在厲無渡等三人看來,時光片段中那“大師”一身氣息詭異壓抑,眼底藏着貪婪,分明就是個僞裝高人的邪修!
邪修住進來後,日日開壇做法,沒過多久,城主再回家時臉上的神色便變得舒緩了些許,同時也對“大師”愈加推崇和尊敬,看來城中遇到的問題的确有所緩解。
“師尊,這邪修所謂的‘驅邪除祟’,八成是他自導自演的吧?”看到這裡,百裡忍冬忍不住鄙夷道。
厲無渡還未應聲,少女厲無渡就先開口哼了聲:“顯然是咯,瞧他這副賊喊捉賊的模樣,也虧得這城主一家天真,竟當真将他奉為座上賓供着。”
故事若隻到這裡,還隻停留在“邪修貪婪故意設局牟利”的階段,可偏偏天意弄人,某日,城主的小女兒又在院中捏泥人時,被那邪修給瞧見了。
那一日,院中陽光正好,小女童蹲坐在檐下,小手靈巧地揉搓着一團黃泥,咿咿呀呀地唱着童謠。
她指尖翻飛,不過片刻,便捏出一個小小的将軍模樣,眉目清晰、甲胄分明,栩栩如生。
恰在此時,打算出門去尋點新鮮“材料”的邪修路過院子,一眼瞧見了這一幕。
最初,他隻是随意瞥過去了一眼,可就這麼一眼,邪修竟看見:那小泥人定型的瞬間,表殼竟隐隐泛起一層肉眼難見的微光!
“這泥人……竟隐有靈性?!”邪修瞳孔一縮,猛地頓在了原地。
他當即便不走了,盯着女童開始捏下一個泥人的動作仔細觀察起來,然後在看見那完成的第二個泥人也身泛微光時陡然狂喜起來——
普通人捏泥,不過是小兒玩鬧,哪能讓凡土泛出絲絲靈韻?隻有某種極為罕見的、天賦異禀的靈體之人,才可能以凡俗之物勾引天地微妙氣機,使死物生變!
邪修看着女童的眼神完全變了,變得陰鸷而熾熱。
他原本隻圖穩固在城主身邊的位置,一邊拿好處供養,一邊慢慢侵染整座城,聚攏氣運供自己修煉,卻沒想到,竟然意外碰上了這樣一個天賦驚人的好苗子!
而且,這女童年紀尚幼,靈韻未穩,尚未徹底覺醒,隻要他稍作手腳,便能将這份天賜的天賦據為己有,助他修為更上一層樓!
邪修眼底貪婪之色愈發熾盛,嘴角緩緩勾起一個陰冷至極的笑容。
從這一刻起,他的計劃悄然生變——
原先隻打算穩紮穩打,慢慢侵蝕城池,如今,他已打定主意,要盡快奪取女童的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