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裡的确存在禁制,那麼,我就可以好好跟你在這兒磨一磨劍了。”
自言自語了一句後,他沒管霧氣之外抓狂的妖豹,而是自顧自地靜坐了片刻,調息吐納,休養先前被打出的傷勢。
約莫半炷香之後,他睜眼,寒英再度出鞘。随後少年衣袍一展,身形如電般再次掠出霧障!
……
騎着蛟龍隐沒在高空雲層中往下望的厲無渡正好看見了這一幕。
她坐在蛟龍背上,饒有興緻看着下頭的模樣,跟地上和妖豹打得灰頭土臉的百裡忍冬形成了鮮明對比。
看了一會兒,厲無渡打了個呵欠,眼神卻不含絲毫倦意,甚至還能興緻盎然地點評幾句:“出劍倒是比之前利落多了,有了幾分前世的氣勢。不過……怎麼看着不太像他的劍意呢?”
蛟龍在雲層中悠然遊弋,身上覆着厲無渡親手編制的隐匿法陣,是以這一路飛來,底下的妖獸們沒有一個察覺到它們之間有個家夥居然成功“越獄”了,此時正在打生打死的百裡忍冬和妖豹就更别提了。
“那就是你要找的人?”蛟龍黃澄澄的大眼盯着下頭的年輕人類,見他連隻小豹子都打得無比費勁,不由得不屑地從鼻子裡噴了口氣,“好弱。”
厲無渡“啧”了一聲:“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懂不懂?殊不知日後他一根指頭就能抽了你的筋呢?”
蛟龍脖子一梗:“你們人族也就長得快、生的多這一點牛逼罷了——”
“行了行了,安靜點,耽誤我看下面打架了。”厲無渡不耐煩地打斷它,将注意力重新落在了下方的戰局上。
“話說回來,利用妖獸和結界打配合……居然能想出這種法子來修劍,”又觀察了一會兒後,厲無渡半眯起眼,心中暗道,“而且,他現在的劍意倒好像比前世還要強一些?”
下方,百裡忍冬劍出如虹,每一次沖殺都是在盡力用自己的劍意對抗妖獸的兇威;而每一次退回霧中,都是在逼着自己記住失誤、回味戰鬥細節,并進一步錘煉打磨劍意。
厲無渡索性拍了拍蛟龍的頭,讓它壓低一點飛行的高度,好方便自己仔細觀察。
雲霧翻湧,一人一蛟雲中觀,一人一豹霧前鬥。
隻見那頭發狂的妖豹再度撲來,百裡忍冬一劍劈出,刺目劍光晃得獸目一花,令其動作有了瞬息遲滞。緊接着,他又揮出幾道劍氣刺探對方攻擊的節奏與破綻。
凜冽劍意與妖氣激烈交鋒,寒英劍鋒微微振顫,似乎随時可能突破桎梏,卻總差臨門一腳。
十幾招之後,百裡忍冬被迫硬接了妖豹一口,再次負傷的同時借勢後撤,又一次遁入了霧中。
妖豹的下一個殺招撲空,憤怒得在原地追了自己尾巴好幾圈,眼睛都快瞪出血來。
“吼——!吼!!”
它還從沒碰到過這樣無恥又難纏的獵物——打不過就跑,跑了又來,來了就抽冷子刺它各處要害,不停地騷擾,簡直比蚊蟲還要煩豹!
而重新躲入霧氣的百裡忍冬卻依舊滿身沉穩。
霧氣悄然翻動,缥缈如夢,纏繞在山林之間,遮天蔽地。少年坐于一棵粗壯樹杈上,一邊運轉靈力養傷,一邊擦拭劍身,寒英上劍芒淡淡流轉,鋒利如初。百裡忍冬眼神沉靜如水,面色不動,卻在心中盤算着下一輪該如何改進劍招,推衍自己劍意的延展與融合。
方才那一輪對攻雖仍處下風,但他已能模糊捕捉到一種“逆勢而出”的劍意輪廓,隻差一線,就能從中化出一道真正的鋒芒來。
“還差一點。”他在心底輕聲道,“下一次……從左前角斜入,若能引得它本能偏頭,便有機會借勢崩盤,強逼破綻。”
他心中已勾畫出數種可能的進攻路徑,卻未察覺到,自己所坐的樹杈後方,霧氣中正悄然遊弋來一道異常扭曲的暗影——
那是一截細長滑膩的鱗體,通體覆着藍灰斑紋,如水墨在霧中暈染。
它無聲地蜿蜒穿行于迷霧深處,鱗片悄無聲息地貼伏在隔壁的樹冠中,修長的頸子卻緩緩探出,一寸一寸地靠近這擅闖它領地的人類。
這一方霧氣本就是它——“孔雀蚺”——所布下的迷障,它天性陰沉喜靜,卻兇殘嗜殺,平日深藏于霧中睡眠修煉,鮮少露面,但此時此刻,被外頭那頭暴怒妖豹連番咆哮驚動,它終于醒了。
孔雀蚺蛇如其名,身體極長,頭頂生有一簇顔色詭麗的羽冠,尾部卻如蛇般細長收束,仿佛毒蛇與妖禽的詭異融合。此時它已遊至百裡忍冬十丈内,雙目之中隐隐透出詭綠色的妖光,瞳孔豎長,如冰泉裡凍出的兩枚毒珠。
孔雀蚺靜靜地凝視着那個盤膝坐在樹上的人類,毒腺微微鼓脹,舌尖悄然吐出,舔了舔空氣中的氣味,察覺到這個人類血氣未息,身上更帶着妖豹的血迹和殺意。
——這是入侵者,也是獵物。
下一息,它緩緩張開口器,露出那對幾乎能瞬息溶金蝕鐵的毒牙,背後羽冠微微立起,蛇頸後縮,眼看着便要發動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