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蚺的境界不輸于妖豹,又天性擅于隐匿,是以百裡忍冬此刻毫無所覺,仍舊沉浸在對劍意的推演之中。
雲層中,蛟龍也看見了孔雀蚺潛伏在少年背後的這一幕,而自己背上的人卻一動不動,看起來并沒有要立即出手相救的意思。
它不由得好奇地問道:“你不下去救人?那條小蛇的實力雖然一般,但也足夠把下面那個人類毒死了。”
厲無渡眉心輕蹙,卻依舊按捺着低聲道:“再等等,對劍修來說,往往在生死危機之間,才是他們發揮出最驚豔劍意的時機。”
一蛟一人說話間,下方的孔雀蚺已悄無聲息地逼近至百裡忍冬三丈之内。它借着霧氣的遮掩張開蛇吻,随時都會沖着少年脖頸側後方的動脈要害噬咬而去。
濃霧如遮,帶着濕冷腥氣的蛇吻幾乎觸及頸後肌膚。
“唰!”
尖銳的破風聲貼着耳側擦過,百裡忍冬脊背發涼,身體比腦子更快一步做出反應,整個人突然憑借直覺往地上一滾,竟恰好險而又險地躲過了那隻大張咬來的蛇口。
帶着濃烈腥甜氣息的毒液濺落在少年剛才盤坐之處,瞬間将樹幹腐蝕出焦黑的孔洞,滋滋作響。
百裡忍冬迅速穩住身子仰頭看去,隻見一條龐大而斑斓的影子在霧氣中一閃,竟憑空扭轉過身體,一對紮根在血盆大口中的毒牙突出濃霧,直奔他面門而來!
千鈞一發之際,少年根本來不及思考,方才所有關于劍意的推演和感悟在這一刻被擠壓到了極緻,化作冥冥中下意識地擡手一刺——
“嗡!!”
一聲清越至極的劍鳴驟然響起,伴随着瞬間爆發出的劍意,沛然若江河滔滔,徑直逼近了孔雀蚺冰冷殘忍的豎瞳,在其中倒映出一線寒芒。
緊接着,如同熱刃入豆腐,在一聲細微卻無比清晰的穿刺聲中,寒英無比順滑地刺入了孔雀蚺的體内。
時間仿佛出現了一瞬間的凝固。
百裡忍冬保持着半跪于地的姿勢,劍鋒以一個極其刁鑽詭異的角度斜斜向上刺出,銳利無匹的劍意順着劍身盡數灌入妖獸傷口内。而那條孔雀蚺猙獰的蛇頭距離少年的咽喉僅僅不到三寸,卻再也無法寸進。
它生着華麗孔雀翎的巨大蛇軀僵在半空,冰冷豎瞳中凝固着難以置信的驚愕與一絲茫然——寒英已經穿透了它的上颚,将那張開的血盆大口強行釘死,迸發灌入的劍意更是直接攪碎了孔雀蚺的頸部,使其身首分離。
百裡忍冬周身爆發的劍意蕩空了以他為中心的一小圈霧氣,待他回過神,發現自己情急之下居然單殺了一隻比他足足高了三個大境界的妖獸,不由得面露愣怔之色。
地上那具龐大的蛇屍還在微微抽搐,寒英劍尖殘留的冰冷觸感和那抹刺眼的污血提醒着他方才的确做到了越階斬殺的事實。
少年胸腔裡的心髒劇烈搏動起來,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劫後餘生混雜着難以置信的狂喜與茫然,沖擊得他指尖都在發麻。
他喘息着拔出寒英,握着劍柄的手因剛才用力過度而有一絲脫力,眼神卻亮得驚人,體内靈丹更是從剛才開始便瘋狂轉動起來,吞吸着外界靈氣,像是饑渴了千萬年。
很快,無需百裡忍冬刻意引導,周遭天地間的精純靈氣,甚至包括那些被劍意蕩開、還帶着血腥與濕冷的霧氣,都在這股吸力下重新靠攏,而後被少年勁瘦的身體貪婪納入。
周身空氣被攪動,無數氤氲着微光的靈氣細流争先恐後地湧入身體,百裡忍冬毛孔舒張,經絡鼓脹,意識被這些靈力裹挾着,不由自主地向靈台深處沉淪下去——他要進階了。
然而就在百裡忍冬即将徹底沉入内視、對外界失去感知的臨界點上,地上那本該生機斷絕的孔雀蚺陡生異變——
與身體分離的猙獰蛇頭竟死而不僵,猛地向上“彈”了起來,臨死反撲般再度噬咬向未曾設防的少年!
蛇頭破碎的下颔骨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聲,已開始渙散無光的豎瞳在彈起瞬間爆發出歇斯底裡的怨毒與瘋狂。
看見這一幕的厲無渡瞳孔驟縮,猛然起身從蛟龍頭頂一躍而下,趕在那對黑綠色毒牙碰到百裡忍冬脖頸之前擋住了孔雀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