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咳、咳……你……”
他張開嘴,似乎是想要質問,但牙關裡湧出的卻是大股大股的鮮血。
這一幕與當年有些重合,辛夷恍惚間像是又看到了那個為自己擋下石斧而重傷瀕死的影子。
她勾起了唇角。
……
遠處圍觀的子亥氏族人們本來隻是想看個熱鬧,但沒想到看到的卻是族長胸膛被洞穿的驚駭一幕。
頓時,尖叫和怒吼便炸了開來:
“不!族長!族長被夫人——”
“我的天呐!夫人她在幹什麼?!”
“還叫什麼夫人?她瘋了!這就是妖獸的真面目!!”
“住手!族長!!快跑!!!”
嘈雜聲不絕于耳,還有人不自量力地想要沖過來攻擊辛夷。
她的手還深深探在男人溫熱的胸腔裡,掌心便是那顆炙熱的、仍在跳動的心髒。
辛夷并未急着将它掏出來,而是擡起空着的另一隻手,随手掃出一道夾雜着黑氣的靈力,将所有無關人等橫掃在地,再起不能。
然後她溫柔地撫觸着子昭的心髒,着迷地盯着男人因此露出的痛苦表情,喃喃道:“對,就是這樣,當時的你就是這樣的表情。”
“咳……你、你瘋了……”
子昭竭力掙紮着,但狐妖不費吹灰之力就将他鎮壓在原地動彈不得,随着大量失血帶來的暈眩感,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于是,他開始求饒:“不、辛夷……我錯了——放過我……”
但一聽這話,辛夷的表情卻變了。
她的眼神更加冰冷,墨色一般的痕迹沖破了瞳孔的限制,開始自那對豎瞳中央向外擴散,直至染黑整片虹膜,蔓上眼白。
這一幕清晰地落在了子昭的眼底,令他更加驚懼。
然而他越是驚懼,辛夷便越是暴怒。
她狠狠攥住了那顆劇烈跳動的心髒,一個勁兒地搖頭道:“不對,不對……不對!你的眼睛裡不該有恐懼!那時你沒有害怕我!!”
說着,她失控地抓住子昭的心,用力将手抽了出來——
她要親眼看看那顆心,看看裡面那顆曾經為她而火熱的心,如今究竟變成了什麼模樣!
心髒被生生挖出,一聲短促而破碎的、幾乎不成調的聲音從子昭喉嚨裡擠了出來,宛若生命之源被連根拔起時,地基瞬間塌陷的悶響。
這一刻,子昭全身的血液都在朝着他胸口那巨大的空洞瘋狂奔湧而去,然後噴灑、鋪陳成一地銀白中刺目的暗色。
視野迅速褪色、模糊,繼而碎裂、旋轉,失去了支撐力量的男人頹然倒地,在眼底最後殘餘的畫面裡,他看到辛夷手染鮮血,正怔怔端詳着捏着那顆還在她掌中微弱抽搐的心髒——那是他的心髒,曾經為她的笑容而雀躍,為她的憂傷而疼痛的心髒。
下一刹,意識飛速下沉。
瀕死的瞬間,子昭的記憶恍惚間閃回幾年前的某個春日。那時陽光透過嫩葉灑在辛夷的肩頭,她回眸一笑,眼瞳清澈如琥珀,帶着一絲狡黠。而當時他心跳如鼓,心中隻有一片純淨的悸動,沒有權力、沒有欲.望,更無半分如今對她的不耐與冷漠。
“我……”
陽光消失了,子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發出聲音,但下一秒,他的一切念頭都化作煙塵,悄無聲息地消散在了風裡。
身體最後的抽搐停止,男人死不瞑目的雙眼依然“望”着辛夷的方向,瞳孔卻已然放大、固定,映不出任何影像,隻餘一片死灰,和永恒凝固的茫然。
辛夷站在愛人的血泊裡,端詳着那顆離體後很快也不再跳動的心髒。
它還是鮮紅的,并沒有發生任何異變,但它的主人卻實實在在地背叛了他們之間的感情,簡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辛夷想不通,但顯然,她又失敗了,即便已經親手剖開了愛人的胸膛,親眼見到了他的心,可最終她還是沒能找到答案。
記憶中那個專注凝視她的少年,終究徹底消失了蹤迹。
塵埃落定,愛恨難分。
辛夷咧開嘴角,極其緩慢地形成了一個空洞而僵硬的笑容,仿佛在無聲嘲笑着這荒誕的一切。
下一瞬,濃郁的魔氣轟然爆發,席卷了整座子亥氏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