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宵溜達回宮。
剛走過承昭殿,就遠遠看見一個绛紅身影,他倚在廊柱上,周圍圍了一群年歲不大的宮娥,都小臉微紅,欲語還休的掩唇輕笑。
他站在原地良久,以往訓練有素的宮娥都仿佛被勾了心魄,還是這人先注意到他,兩句把她們哄散,清俊的身影像春風,朝他走過來,恭敬行禮道:“陛下,臣來任職。”
漂亮的眉眼依舊,星眉朗目,顧盼生情,慣有招蜂引蝶的本錢。
謝千玄有種萬事都能适應好的随遇而安感,仿佛接到他的旨意後毫不糾結,興沖沖地便走馬上任。
他确實不用痛苦,陸宵想,尤其是看見謝千玄被衆星捧月的一幕,他更覺得自己有引狼入室的嫌疑。
如今謝千玄有了官身,自然換上了官袍,他本就俊美,這身點綴着金絲繡線的绛紅顔色更襯得他白皙明豔。
陸宵有心刺他,視線故意在他腰臀部劃過,可看他行動如常,不免失望道:“看來傳言不假,明公侯當真對愛卿寵愛有加,一根指頭都不舍得動。”
謝千玄一愣,側了側身,不自在道:“陛下說笑了。”
陸宵可半點也笑不出來,雖然謝千玄受寵這事滿城皆知,但他一道聖旨下去,明公侯就這麼不痛不癢的放下,也實在令他不痛快,都多少年的老臣了,懂不懂得察言觀色,揣測聖意啊?!
他大失所望。
謝千玄卻仿佛還看不出他的痛心來,笑嘻嘻地沖他顯擺道:“父親命臣向陛下謝恩。”
陸宵随意點了點頭。
明公侯謝毅出身商賈,當年起義軍行至阜陽,糧食耗盡,是當時還是阜陽首富的明公侯開倉救濟,後父皇感念他的恩德,特給他封王受爵,禦封為皇商。
此人推崇儒家,雖然自己沒讀過多少書,卻早早為謝千玄遍尋名師,授其文學,可不想,沒培養成儒雅書生,卻活脫脫養出一個風流纨绔。
可即便如此,明公侯竟也不見生氣,反而金銀财帛任其取用,半分重話也未曾傳出。
陸宵歎息着搖搖頭,看着謝千玄那張明俊逼人的臉,不免好奇,他見過明公侯,隻能說容貌普通,那謝千玄的樣貌,多半就随了那位深居簡出的謝夫人,可惜謝夫人常年卧病在府,竟是連他也未曾見過。
他盯着謝千玄出神,心思百轉千回。
謝千玄則跟在他身側,一副肆意潇灑的公子樣,都不用接觸,隻遠遠看他一眼,便能從那雙眼睛裡看出幾分風流來。
路過幾名宮娥時,他隻眉眼彎彎,就無意識吸引着視線。
陸宵看着他來氣,故意道:“招蜂引蝶。”
謝千玄得意道:“陛下不要冤枉人,臣天生麗質如此,如何也改不了了。”
陸宵涼涼道:“君前失儀,按律罰杖二十。”
謝千玄一噎,才轉而笑道:“多虧陛下心胸寬廣,不與臣一般見識。”
他神采飛揚的樣子鮮活奪目,陸宵看着,思忖道:“愛卿剛入宮,想必還沒有學過宮規……”
他轉身拍了拍謝千玄的肩頭,闆臉道:“不如朕為愛卿尋一名嚴師,所謂嚴師出高徒,保證愛卿出宮之時規行矩步、大不相同,另明公侯眼前一亮。”
“陛下,您如此對臣,當真叫人傷心。”
謝千玄半真半假,“臣弱如扶柳,怕會受不起磋磨,夜夜痛哭,擾陛下清夢。”
陸宵點頭贊同,“這倒也可,愛卿若能把朕哭心疼了,也算愛卿的本事。”
兩人插科打诨半天。
謝千玄此人長得好,又慣會利用自己的相貌,他像一隻親人的花狐狸,陸宵逗他,就能得到他的撒嬌賣乖,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會受到他的一勾利爪。
他不是任人調笑戲弄的纨绔戲子,隻是若他想,也就願意陪人笑鬧。
陸宵深知這一點,言語之中,與他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有了這段時間,他們也走到了禦書房,雙喜傳旨回來後便一直在此候着,此時見了他,小跑過來給他脫下披風。
“陛下!”他忽然驚呼一聲,半埋怨半關心道:“您怎麼沒穿外袍便出去了,您這病剛好。”
陸宵任他叨叨,沖謝千玄道:“愛卿,不如為朕倒一杯茶?”
正打算去沏茶的雙喜腳步一頓。
“愛卿,手爐。”
“愛卿,研墨。”
“愛卿,茶涼了。”
……
雙喜:……
他站在禦書房的最最角落,頓覺自己失寵了,眼看着謝大人手忙腳亂的滿足着他們陛下的各種無理要求,面含愠怒,光鮮亮麗的绛紅官袍都暗淡了許多。
“哐。”陸宵手邊又放了一杯茶。
力道大到蓋碗都微微顫了顫,“陛下,這杯茶一定不熱不涼不濃不淡,符合陛下的口味,也滿裝臣的心意。”
陸宵順着案上的茶盞看上去,謝千玄站在他的身側,臉色發黑,咬着後槽牙才吐出這麼一句。
“辛苦愛卿。”
陸宵也知道要見好就收,可不能真把人惹急了,他安撫似的拍了拍謝千玄的手背,起身走到不遠處的紅泥小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