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宵盯着兩人的忠誠度發呆。
衛褚和謝千玄他多少有點眉目,可楚雲硯和林霜言……他們倆個卻像兩把明晃晃的利劍,于他塌側、龍椅前,時不時地閃一下,擾的人不得安甯。
偏偏他們一個大權在握,一個疑團深重,他又怕放虎歸山,要不然鐵定快刀斬亂麻,勸他們告老還鄉。
手邊的茶盞又重新續上,謝千玄一走,雙喜總算有了用武之地,看他神色憂慮,不免擔心道:“陛下這幾日為何總心事重重的?昨日羅浮女官為陛下請脈,也說陛下思慮過重,才會風寒未好又發起高熱來。”
“唉。”陸宵聽得雙喜關心,隻覺得自己有苦說不出,千言萬語化成一聲歎息。
他還是太子的時候,雙喜就在身邊伺候,他倆年歲相近,既是兒時玩伴,又是君臣主從,關系自然親近。
他自己想不明白,就扭頭問道:“雙喜,你覺得攝政王,還有剛剛出去林大人,這兩人如何?”
雙喜被問得一懵,細細回想了下,卻搖搖頭,隻道:“奴才與林大人隻有幾面之緣,确實不知。”
“嗯。”陸宵也知道,他指節扣了扣桌面,“說說攝政王。”
“你說朕與他關系如何?”
雙喜沒想到,剛躲過一個難題,又來一個更刁鑽的,隻能遲疑道:“奴才覺得……還不錯。”
“不錯?”許是第一次聽見别人如此說,他來了興緻,追問道:“哪種不錯法?”
“就是……自王爺攝政以來,多對陛下關心照顧,政事上雖偶爾相争,但也盡心盡力。”
“當然,最重要的是陛下天資聰穎,性情随和,惹人喜愛。”他一句話說完,又嘿嘿笑着補了一句。
“貧嘴。”陸宵忍俊不禁,又問,“那你覺得,朕待王爺如何?”
雙喜看着他的臉色,文鄒鄒道:“那個話怎麼說的來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陸宵無奈,“你也學這種敷衍話?”
“不是敷衍啊。”雙喜苦臉,“奴才是真看不出來,陛下對臣子們都很好,對王爺也沒什麼特别的。”
“沒什麼特别的?”陸宵懷疑自己的耳朵,辯解道:“明明群臣之間,朕對王爺多有親近。”
雙喜搖頭,“看不出來。”
陸宵不得不開始回憶。
“他去年生辰,朕挑了一天,才在内庫裡找出一批成色頂尖的玉珠,請秀娘嵌進山河圖裡,光線之下,碧波蕩漾,日月清晖,朕都喜愛的不得了,還是給王爺送了過去。”
雙喜卻道:“可同年吏部尚書生辰,陛下賞了三槲玉珠,各個珠圓玉潤,更别說一副百壽圖,字源書聖,盡顯風骨。”
“那能一樣嗎?”陸宵不知道這兩個事怎麼能放到一起說。
“那一百零八顆珠子是朕從庫裡親手挑的,是那滿槲的地方貢品能比的?更别說那副山河圖,畫工雖不比書聖,但也是朕親手所畫,應當更顯殊榮。”
“可在群臣眼裡,陛下對陳尚書高看重賞,當時賀禮擡到尚書府前,一片珠光寶氣,對王爺卻隻是一副深夜送進府中的繡圖,凄涼得很。”
“更何況,也沒人知道那副畫和珠子出自陛下之手。”
陸宵一噎,不确定道:“此事當真如此?”
“反正傳到奴才耳中如此。”
陸宵嘟囔,“王爺也不知?那朕的心意豈不白費了。”
兩人正說着,未閉緊的窗外卻傳來陣陣請安聲,一個人影走過宮廊,站在他殿門外,小太監進來禀告道,攝政王爺求見。
雙喜瞥他神色,悄悄退了下去,正好與撩簾進來的楚雲硯擦肩而過。
陸宵免了楚雲硯的禮,讓他自己尋個地方坐。
他剛剛從雙喜那得知了關于生辰禮的另一種說法,自己震驚得久久不能回神,不由盯着楚雲硯打量。
楚雲硯正對上他的視線,被他眼裡的探究弄出幾分不自在來,抿唇開口道:“陛下身體可好了?”
“好。”陸宵随口應道。
他發現楚雲硯永遠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他之前沒覺得,如今想起來,難不成他也是希望得到點特别關注的?
陸宵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落在楚雲硯眼裡,似乎隻是看着,都讓他疲累的神經舒緩許多。
他道:“陛下身體無礙便好,臣來時碰見了謝世子與林大人共出,可是有什麼事?”
陸宵這才想起來,他今日心血來潮傳下手诏,楚雲硯卻是不知道。
“沈青去了吏部,朕身邊秘書郎的官職空了下來,朕提了林霜言。”
他又道,“上次朕與王爺提過謝千玄的事,此人乖張,朕決定把他放在身邊,磨磨心性。”
“原來如此。”他今天像是有心事,也沒多做糾結,語氣雖沉悶,但好歹沒有幾日前聽聞林霜言留京時的冰冷。
“王爺怎麼了?”陸宵也注意到,放下朱筆,擡眼看他。
“可是出了什麼事?”
楚雲硯無意識地搓着指尖,他道:“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