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楚雲硯有心阻攔,想了想道:“陛下久居深宮,想來不知道清歡樓是什麼地方……此處魚龍混雜,藏污納垢,陛下萬金之軀,不宜涉足。”
陸宵油鹽不進:“朕隻是去看一看,又不會做什麼事。”
楚雲硯又道:“可現在天色尚早,店鋪……也未曾經營,更何況陛下勞累,不如先回府中沐浴休息。”
陸宵聽得楚雲硯阻止,心中越發奇怪,根據暗衛來報,他那日之後便再也沒去過清歡樓,按理說也不會留有破綻,為何卻一副百般不願、如臨大敵的樣子?
原本隻是随口的試探,如今一想,反而讓他愈加堅定起來。
他心意已決,看着試圖遮掩的楚雲硯更是鬧心,不輕不重地刺道:“王爺看來是此處常客,竟知道的如此清楚。”
楚雲硯沉聲道:“……臣不常去。”
陸宵揣着明白裝糊塗:“不常去……就是去過喽?”
楚雲硯沉默了。
可不管楚雲硯常不常去,陸宵今天卻是去定了。
他大步朝前走,等到岔路口時,才停住腳步,側頭問楚雲硯:“哪邊?”
不常去的楚雲硯冷臉給他指路:“右。”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清歡樓,果然如楚雲硯所說,此時天色還早,樓門緊閉,隻有五顔六色的輕紗在外飄蕩。
陸宵也不急,在外尋了處茶坊便開始守株待兔,楚雲硯坐在他身側,肉眼可見的心情不愉,陸宵點開系統面闆,果然看見他的心情指數變成了煩悶。
陸宵:???
他心裡百轉千回,下意識想喝口茶,卻又被楚雲硯擡手止住。
他沉聲道:“此處茶館臨近坊市,吃食均不宜入口,陛下若是渴了,不妨移駕攝政王府。”
說來說去,都是百般勸他回去。
陸宵坐在闆凳上,抿了抿幹澀的唇,沖身後一側頭,“蒼月。”
他沖着蒼月吩咐,眼睛卻得意地看着楚雲硯。
“找個水囊,去攝政王府打壺水來,速去速回。”
楚雲硯扶額歎息:“……陛下。”
陸宵從小到大都沒有去過三教九流的地方,今天算是叛逆心爆發,他一時懷疑,在明公侯府門前,自己心軟邀陛下夜不回宮到底對不對,怎麼眨眼間,就到這種地方來了。
清歡樓是京城有名的花樓,普通人來此飲酒作樂,一度春宵,除此之外,這裡還是那幫江湖人最喜歡的情報交換站,半個多月前,他曾在此露過一面,難不成被陛下的影衛發現了?
種種猜測襲上心頭,楚雲硯面上不顯,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卻一下一下無意識摩挲起來。
陸宵垂眸看見,心裡暗暗琢磨,這是又動什麼心思呢?
他們自己的小習慣,自己也許都不曾察覺,另一個人卻洞若觀火。
可無論楚雲硯說什麼,今天這清歡樓,他還真要去看一看了。
夜幕擦黑,街坊的燈籠挂了起來,樓裡也點起了燈,幾聲吳侬軟語的小曲之後,清歡樓的大門緩緩打開。
在茶館裡的陸宵看見,轉頭,暗示意味極強地盯着楚雲硯。
楚雲硯輕歎一聲,認命地站了起來道:“走吧,陛下。”
陸宵這才施施然地起身,讓楚雲硯這個“常客”領路,自己則跟在他的身後左右打量。
臨近門口,絲竹之聲霎時清晰,撲鼻的脂粉香味混雜着清悅的歌聲,幾乎每走兩步,便能聽見幾句嬌軟的“公子”。
陸宵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越發形影不離的跟着楚雲硯。
楚雲硯感覺到身後貼上來的體溫,故意快走了兩步,果然也聽到背後加速的腳步聲。
……明明是自己要來的。
他暗歎了口氣,放任背後的溫度緊緊貼了上來。
門口的花娘老遠便看見了二人,隻見他們衣着華麗,氣場不凡,滿臉堆笑地便迎了上來。
楚雲硯擡手,還未等花娘張口,便打斷道:“聽曲。”
“不要安排多餘的事。”
“好好好,兩位爺,請上樓吧。”
剛一進門,陸宵便朝跟進來的蒼風蒼月使了個眼神,他們瞬間明白,迅速融進來往的人流中。
他則緊緊跟着楚雲硯,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可除了臉色冷點,也沒什麼異樣。
他們被引上了三樓,與一二樓相比,此處略顯清靜,隻有偶爾的筝蕭聲響起,連沖鼻的脂粉氣都淡了許多。
此時居高臨下,陸宵好奇地四處打量。
清歡樓果然如楚雲硯所說般魚龍混雜,此時從三樓望下去,隻見一樓人頭攢動,有書生,有商戶,還有穿着奇怪的外邦人。
他随意掃過,卻突然觸及到一個人的背影,停住了視線。
那是……
陸宵一愣。
他眼睛瞬間睜大,不可置信地拍了拍楚雲硯的胳膊。
楚雲硯微微側頭,沉靜地眸子看着他,疑惑道:“……陛下?”
陸宵沖樓下一指,眼看人就要消失在一樓拐角,也等不及楚雲硯回答,便着急忙慌地沖下了去。
楚雲硯緊緊跟在他的身後,問道:“陛下看見了誰?”
他看見了……
陸宵不太确定,隻道:“那個穿石青外袍的!”
他咬牙追過去,可清歡樓人員稠密,回廊曲折,每每快要追到之時,又會被來往的人流擠開。
陸宵雖然沖動上頭,但還存有理智,緩了口氣,不情不願地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