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動的話音剛剛落下,他緩了口氣,又開口制止道:“等等。”
“先讓寒策過來。”
自從寒阙告假出宮,影衛營的工作便由寒策一手安排,與寒阙這個半路出家的半吊子不同,寒策出自深宮大内,是層層選拔而上的正經影首。
“是。”當值影衛迅速退下,不一會,床帳之外,寒策的聲音便穩穩傳來,“主人。”
陸宵點了點頭,披了件外衣起身,問:“查清楚了?清歡樓裡都是些什麼東西?”
三日之前,寒策接手了清歡樓的探查工作,這位常年執行潛伏暗探的影首隻在樓外看了一眼,便知道,樓中定然另有乾坤。
正好,前日陸宵閑暇無事,又存了試探楚雲硯的心思,他在明公侯府外的一個眼神,寒策便已經明白。
隻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竟然搞出那麼一番混亂。
寒策聽得他的問話,點頭道:“清歡樓面積龐大,占地三畝有餘,長一百五十尺,寬一百二十尺,内部曲折環繞,房屋衆多。”
“可屬下昨日探查,走盡回廊,樓中從東至西不過百尺出頭,從南至北更不過七十尺。”
“這一前一後,有一多半的面積不知所蹤,于空中看其外觀,多半後院之内另有入口,将清歡樓一分為二。”
“一分為二?”陸宵想了想,他于三樓上看見的那個身影,也正是在後院中失去了蹤迹。
他思索問道:“他們什麼來曆?”
寒策道:“清歡樓背後的老闆都是京中商人,并無不妥,唯一可疑的是……樓中鑲嵌在牆上,照明的東珠。”
“此珠圓而潤亮,夜有奇光,又産自西域,極其稀少,除了進貢給皇室,于民間并未大規模流通。”
“可清歡樓中,珠子的數量怕是與大内也不相上下,而掌握這些珠子買賣渠道的,隻有皇商。”
他點到即止,背後的意思卻又不言而喻。
陸宵眉頭微蹙,指節一下一下輕扣着桌面,聽着寒策繼續道:“清歡樓表面是京中人尋歡作樂之地,于江湖人而言,卻是一個極好的情報交換場所,甚至有些不為人知的情報,可以用錢解決。”
“如此龐大的情報交換網絡,這些事情,絕非幾個普通商人能做到的,清歡樓的背後,恐怕才是它的真身。”
“甚至屬下懷疑,陛下半月前街頭遇刺,也有此樓的手筆。”
陸宵神色微動,當時他遇刺之後,同他們交過手的蒼風蒼月也說,此番人馬手段陰狠,又慣用毒,像極了江湖人。
沒想到……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王權一統,江湖卻大,總有一些殺手組織,不論目标身份高低,隻管拿人錢财替人消災。
他想到昨天,自己疏忽之間中了毒,風月場所有那些東西實乃正常,就算尊貴如帝王,也不能因為這種助情之物,朝一所青樓發難。
隻不過,随着它背後勢力的暴露,種種一切便更加明晰,這與其說是一場意外,不如說是一個刻意的挑釁。
看,不是我沒有能力取你性命。
隻是時機不對,或者隻是不想此時動手……不然換成緻命的毒藥,你便再也出不了清歡樓了。
當朝陛下又如何?不也是我們懸賞令上的銀錢嗎?
想通了其中關節,陸宵無語了片刻,被氣笑出聲。
“一個江湖中的龐然大物,伏蟄于天子腳下,還不懂的夾着尾巴做人……”
“朕也不知道這幫江湖人是如何想的,朕本來與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卻偏偏上趕着給朕找不痛快。”
他眸色漸冷,又問了寒策一句,“朕追到後院的那個人你看到了?”
寒策垂頭請罪,“屬下無用,當時正在樓中,隻看見一個背影。”
陸宵心中有了幾分答案,笑道:“以你的眼力,覺得那個背影像誰?”
寒策皺眉擡頭,遲疑張口。
陸宵卻還沒等他回答,便自顧自道:“……謝千玄。”
寒策低頭默認。
一切都順理成章的聯系起來。
陸宵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前日掌心中的紅痕已經消退,可他卻覺得,那股疼痛又絲絲縷縷地漫了上來。
一而再、再而三。
“謝千玄要真的參與其中,便不必留他了。”
他話音剛落,又想到系統的囑托,補充道:“……不過,朕要活的。”
他附在寒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
寒策面色一變,“主人,您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