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宵終究沒看上天水澗的梅花。
他歪倒在楚雲硯的懷裡,洶湧的熱度從他的身上股股冒出,他臉頰的紅暈淺淡,像是漂亮的晚霞,卻不是因為羞怯,而是因為他渾身上下的高熱。
楚雲硯一驚,伸手摸了下他的額頭,異樣的體溫從兩人相觸的肌膚間交換傳遞,他趕忙脫下大氅,牢牢地裹在陸宵的身上。
馬頭迅速調轉,飛快地載着他們朝城中趕去。
羅浮正在書房裡翻看醫書,還未見人,便聽一聲聲高呼,“羅浮,快來!羅浮……”
又怎麼了?!
她兩步跑出門,果然見她家王爺懷裡抱着一個熟悉的人影,大步朝寝室而去。
看見她冒頭,她家王爺的聲音更是急迫,“快來看看!”
羅浮認命地轉身拿起小藥箱。
這一路颠簸,昏昏沉沉的陸宵也逐漸蘇醒,被喚起幾分神智。
昨夜與林霜言在應星樓站了半宿,他回宮路上就陣陣發冷,還一夜沒睡安穩,早上便頭疼得厲害,他還以為是被亂七八遭的事情攪得氣上心頭,現在看來,身體早就不爽利了。
他幽幽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隻感覺渾身上下的熱度融為一體,也分不出熱或不熱,唯獨懷圈着他的這個懷抱,冰涼舒适,散發着誘人的沁意。
他又下意識地朝楚雲硯貼了貼。
楚雲硯察覺到懷中的動靜,看出了陸宵的意思,卻還是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讓他松了抓緊自己的力氣。
他勸慰道:“陛下,躺榻上會舒服些。”
陸宵卻仍沒有松手,他擡頭看向楚雲硯,高熱的溫度幹擾着他的思維,讓他對這個沁涼的懷抱更加依賴。
羅浮早就等候在了一邊,她抱着自己的小藥箱,準備給又又又生病的陛下把脈開藥,可床上兩人之間越發如膠似漆,她欲言又止,沒眼看地揮了揮手,吼道:“先讓一讓啊、讓一讓,好歹給大夫騰個位置啊。”
陸宵終于從暈乎乎的狀态中驚醒,這才發現,屋中竟然還有一個人!
他當下便飛速翻身,烏龜似的團進了被子裡,隻在外面露出一截手腕。
羅浮暗暗哼笑,打量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遊移,直到把楚雲硯也看得有幾分不自在,輕咳一聲,叫她:“羅浮……”
她這才回神,擺出一副專業的架勢,随手一摸脈搏,便自信滿滿地寫了半頁紙,遞給了楚雲硯。
楚雲硯接過一掃,安排人出去煎藥。
看診的過程不過半刻鐘,藥方寫完,羅浮卻還是呆在原地一動不動,楚雲硯無可奈何地提示道:“羅浮……你可以走了。”
卸磨殺驢!
羅浮哼哼唧唧地收拾着藥箱,房門關閉,在最後一絲視線裡,她看見她們王爺又重新坐回榻上,而烏龜似的陛下,也終于露出了臉。
這麼黏糊,難不成得手了?
羅浮撓撓頭,反正自從她來到攝政王府,她就知道,王爺總是極度在意當朝陛下的情緒,那時她還沒有見過陸宵,隻當他是話本裡的那種兇殘暴君,所以王爺隻能看其眼色小心行事,連向他舉薦她,也要借着翡園賞花,把人哄高興了再說出來。
想她堂堂神醫谷小師妹,去哪不是被人搶着招攬?可鑒于王爺對陛下的态度,她還是難免戰戰兢兢心裡沒底,生怕陛下一個不高興,把她扔出去喂老虎。
可沒想到一見面,讓王爺整日放在心上琢磨的陛下,竟然隻是一個輕快明俊的少年,既不是她所設想的暴君,又不是攻于心計的壞蛋。
她那時還疑惑道:“……小皇帝也沒有那麼可怕嘛。”
結果又被王爺上綱上線的教訓了一句。
現在看來,他們王爺恐怕早就有所企圖,當然怕人怕得要死。
“唉……”她總算明白了她家王爺的一片苦心,一邊搖頭,一邊晃悠着去小廚房,看着煎藥。
房門關住了。
陸宵聽見聲音,從被子裡冒出頭來。
這下房間裡真切得隻剩了他們兩個人,厚重的被子蓋在身上,他被捂出一身汗,卻也渾身舒服了幾分。
如今室内寂靜,房門緊閉,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他們。
氛圍卻不知不覺奇怪起來,陸宵抓耳撓腮,總感覺現在與以往既不相同,卻又沒幾分不同。
“朕……”
他一句話還未出口,一個熟悉的人聲卻突然打破了滿屋寂靜。
窗戶之外,綻紅的身影匆匆而來,面色焦急,沖守在廊下的蒼月道:“大人,我有緊急事務呈送陛下,煩請通傳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