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悅啊,嬸給你說門親事,怎麼樣?”張嬸說着,自顧自地往從褲包裡掏出一個口袋,口袋裡又掏出了一個手帕,手帕打開,裡面一張一寸的照片。
李長英一懵,沒想到張嬸說的是這件事。心裡埋怨張嬸怎麼不提前和自己通氣。
“小悅啊,你這孩子讨人喜歡得很。”張嬸說:“你看,若是你能嫁到嬸家,嬸一定像對待親女兒一樣待你……”
于悅心頭“咯噔”一下,掃了一眼照片,臉上表情不變,說道:“張嬸,我年紀還小,現在先不想找對象。”
李長英也說道:“張嫂啊,孩子年紀太小了,才剛剛滿十五歲,太小了啊。何況小悅她家裡還有病人,家裡正需要她的時候……”
張嬸懷疑李長英說的病人是瞎扯的,家裡有病人要照顧,需要她,于悅怎麼還可能跑到湘省。這病人的事情,就是李長英編的。編這個做什麼?難不成李長英想于悅嫁個那個侄兒楊強?
楊強什麼都不會,還不如她兒子,至少還能掙工分養活自己呢!
李長英這個什麼幹媽哦!竟不想幹女兒好!
張嬸壓下不滿,但語氣中帶了些急促:“不是,長英啊,小點沒有關系,兩個孩子可以先訂親嘛!我那個小兒子今年也才二十一,還是小。”
李長英暗地裡諷刺,二十一歲了,還小?也不知有什麼問題了,還沒有娶媳婦。
“不是我不同意啊,張嫂。說到底,小悅隻是我的幹女兒,她過來是作客。她的婚事,還是她親爹媽給她訂,我一個幹媽怎麼能做得了主?”
這倒是真的,張嬸說,“小悅,現在都是新社會了,外面不是提倡婚姻自由嘛?你能給自己做主!”
說着硬是把自己小兒子照片拿出來,誇得一番天花亂墜。
等她口幹舌燥了,于悅這才緩緩地說道:“張嬸,我爸真是生病了,工分也掙不了。我的婚事,我媽早就給我說過了,要我以後找個能照顧我爸的,能照顧家裡的。”
張嬸有些不贊同地看着于悅,“你這孩子,你媽這是要賣了你,你這就同意了?”
于悅點頭。
張嬸一言難盡,于悅這孩子長得漂亮,人又勤快,做得飯菜也好吃,也孝順。可就這孝順啊,注定成不了自己的兒媳婦。她是不會讓兒子上門當人家的女婿的。
張嬸歎了口氣,拉着于悅的和藹地說道:“你這孩子,是個好的。我看了那麼多姑娘,最滿意你,可惜啊,可惜——沒有緣分欸!”
感歎着于悅不容易的同時,倒是真心關心起她來了,“你呀,以後也多想着自己點兒,别因為你爸的病,就讓你媽把你給賣了。這種事情不是沒有,嬸年紀大了,見得也多了。”
最後,張嬸哀歎着離開,是十分的不舍于悅啊!
張嬸走了,于悅心裡松了一口氣。别說她還小,就算是真到談婚論嫁的年齡,她也不會嫁給一個一面都沒有見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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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英把她叫到自己的房裡。兩人坐在床沿上,李長英拉着她的手,将買好的車票遞到她手裡,說:“張嬸的那個兒子,你不喜歡,我就給你推了。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急着要回去呢?在幹媽這裡也沒有好好耍幾天。”
于悅捏着車票,“幹媽,我已經來了好多天了,白吃白住好多天,已經讓你和幹爹破費許多了。”
幹爹幹媽的确對她好,别人親女兒回娘家都是要自帶口糧的。她一個幹女兒還在人家這裡待了許久。他們是大方的。
“傻孩子,你這樣說,就見外了。”李長英另拿出一個帕子,攤開,有二十元錢和一些布票和工業券,“這你也收着,幹媽和幹爹也不能幫助你太多,你先收下。”
于悅疊好帕子,她知道現在自己是拒絕不了的,“幹媽,這是我向你和幹爹借的,以後我有能力了,就還給你們!”
李長英笑笑,沒将她的話放在心上,“好孩子,你隻要有這份心就好了。”
李長英又從衣櫃裡拿出幾套舊衣服和幾本書,“這些衣服你要是不嫌棄,就帶回去。”
衣服有八成新,好幾件,想到生産隊裡大家平時都是打着補丁的衣服,于悅收下謝過。
“書是别人不要的。前幾天聽你講,你鄰居是學醫的?你帶給他看正合适。”李長英補充道。
“好,那就謝謝幹媽了。幹媽真是細心,這書纏了好多繩子,一點兒也不會散掉。”于悅撫摸着一摞書說道。
“傻孩子,和幹媽客氣什麼?”李長英撫摸着于悅的頭發,說道。
“幹媽,我從家裡走的時候,有人托我買些東西,明天我要去趟百貨大樓。”于悅拿着東西離開,回頭說了一聲:“對了,幹媽,你的□□借給我看看。”
于悅借口收拾東西,回到房間,關上了門。坐在床邊,小心地取下身上背的竹筒,揭開蓋子。
一隻手表,兩隻手表,三隻手表。
三隻手表!
上海牌半鋼手表!
于悅看着床上三隻手表,手感冰冷,她的心裡卻是熱烈的,在這最熱的季節,她感覺熾烈!
開心的同時,于悅覺得有些擔心,這三隻手表要怎麼出手,怎麼變現?今天紅袖章攔路的事有點吓到她了。
于悅将手表收起來,夏天穿的單薄,随身不好攜帶,放在帆布包裡她一晚上都在呢,幹爹幹媽也不會進她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