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太陽已經徹底升起,四周亮了起來,萊姆河褪去夜色,微風下層層水波輕輕晃蕩着,盡顯母親河的溫柔慈悲。
某一刻,在那靜谧溫柔的水中探出一位少女,她細密的紅發濕濕地貼在她的臉頰、肩頭、腰間。
尼娜拂去臉上的水珠,緩緩的從水中走出來,她知道唐茶湖底的水門連接着萊姆河,但這具體是萊姆河的哪一段,她不知道。
直到走上岸邊的低坡,她才看見不遠處若隐若現的藍色皇宮,看來這離格蘭瑟很近,但是離約頓,也很近。
還不夠遠,還得跑。
但是往哪邊跑呢?尼娜第一次離開約頓,她沒有任何經驗,望着四周幾乎一模一樣的風景,她的眼中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完了,連約頓在哪都不知道了。”
糾結片刻,她向着格蘭瑟的皇宮方向去了,先離開河岸再說吧,沿着河走目标太明顯了。
她望了望天上的太陽,在心裡默念,但願陽光能把帶水的足迹曬幹。
和約頓走幾步就是院落房舍不同,皇城周圍明顯寬闊多了,綠色的矮草,綠色的樹,唯一的建築,就是前面的城牆和城門,在尼娜現在的位置,能看見格蘭瑟裡若隐若現的高樓,以及裡面最北的皇家城堡——藍堡。
大約過了有一刻鐘吧,前方傳來了馬蹄聲,是從格蘭瑟的城門口出來的。
不一會兒,一個小馬隊出現在她的視野裡。
最前面的是一位約莫十九二十歲的少年,長着一頭純黑色的頭發,發梢微卷。
看着他不染纖塵的深藍色騎馬服與擦得铮亮的黑色長靴,尼娜猜測他大概是瑪希王國的某位貴族。
但最讓人印象深刻的還是他那雙藍色的眼睛,尊貴但冰冷。
整個馬隊上的人都帶着獵弓,尼娜直到他們應該是要去狩獵,最近的獵狐活動在貴族中很是流行。
馬隊經過尼娜的時候,在少年旁邊的人突然停了下來。
“原來是希爾德家的小姐。”
聲音有些熟悉,尼娜擡頭,認出他是昨天來村子裡的那位衛兵長。
尼娜有些驚訝,沒想到他記住了自己。
“您認識我?”
“抱歉,昨天我來的時候,希爾德小姐大概在樓上煮牛奶?無意之間看見您,失禮。”赫伯特扯着缰繩,向尼娜微微鞠躬,表示歉意。
不愧是皇家衛兵長,眼觀八方的能力不是蓋的,昨天尼娜最多隻往樓下露了一面,就被赫伯特逮到了。
“昨日未問候衛兵長,該說失禮的是我才是。”
赫伯特看了尼娜幾眼,“希爾德小姐,需要送你回家嗎?”
聽到這句,尼娜突然感覺有些局促,的确,她這狼狽的樣子,是個人都會覺得她很奇怪吧,搞不好赫伯特還以為她遭受了什麼慘無人道的事。
“赫伯特先生,你不跟上來是在幹什麼?”
原先甩掉赫伯特的藍眼少年又騎着馬回來了,他高高在上的看了尼娜一眼,又對赫伯特說:“這個流浪狗從哪來的?”
尼娜擡眼瞧着騎着馬的這位天之驕子,不說一句應答的話。
長得冷就算了,說的話也冷。
倒是赫伯特笑了一下,“我的殿下,這位是是希爾德小姐,她是一位女巫。”
“女巫?”少年跟着重複了一句,似在回味這個詞的含義,騎着馬圍着尼娜轉了一圈,在這短短的幾秒鐘,他的眼神始終是寒冰一樣的冷冽。
“楓樹林的女巫?”他突然問道。
剛才尼娜聽赫伯特叫他殿下,尼娜就大概知道這是誰了。如今的瑪希王國,隻有兩位殿下,一位是長子阿諾·阿德勒,一位是公主殿下伊芙莉絲·阿德勒,很顯然,這個少年隻能是前者。
“是阿諾殿下嗎?”尼娜試探着稱呼他。
阿諾沒有回答,還是那副上位者的樣子,等着尼娜回答他的問題。
他一向不喜歡回答别人的問題,尤其是無關緊要的人和無關緊要的問題。
沒有回答,也沒否認,現在百分百确定他是誰了。
“殿下,您說得對,我的确來自楓樹林。”
阿諾挑挑眉,“聽見了嗎?赫伯特先生,這位小姐就是您要找的女巫,隻要把她帶回去,陛下的命令您即刻就可完成。并且,我想我應該給您兩個忠告,第一,不想來的人強求也是沒辦法的,第二……”他看向尼娜,“這位小姐怎麼看也不想被送回家。”
說完,他把自己的帽子戴得更緊了些,手裡緊緊握着用橡樹木做的弓又往前去了,留下目瞪口呆的赫伯特和盡顯狼狽的尼娜,以及被馬蹄揚起的塵土。
他今天的事還沒有做完,沒有功夫和一個女巫浪費時間。
他要去獵一隻狐狸,剛剛看到那個女巫被水打濕的紅色頭發,他想,也許獵一隻火紅皮毛的狐狸也不錯。
尼娜看着阿諾騎馬離去的背影,明白阿諾是看出她是從家跑出來的了。
赫伯特是個精明的人,他看着一言不發的尼娜,回味着阿諾的話,皇帝陛下讓他找一個楓樹林的女巫,眼前不就是就是現成的嗎?雖然尼娜看着有些奇怪,但畢竟隻是一個小女孩,把她交給皇家巫師安德斯,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這麼想着,他就開口了:“您被吓到了吧,阿諾殿下好像一向不會與人相處呢。不過,既然他這麼說了,那我還是将希爾德小姐帶回皇宮吧,正好我們也有事求助于您。”
“我想沒有這個必要吧。”聽到這句,尼娜立刻表示了自己的拒絕。
赫伯特看着她,意味聲長地說:“小姐,我想給您一個忠告,那就是不要違抗殿下的命令。”
赫伯特出生在皇宮,拿捏威脅一個小女孩,在他看來不是難事。
眼前是威嚴的衛兵長,後面是可能會追上來的姨媽,尼娜一時不知道如何抉擇,去皇宮會不會比毫無目的的逃跑要好一些呢?
“如果你遇到麻煩事,可以來找我,而且您需要知道,皇宮不是想來就來的。”
言下之意,你逃到這就安全了。
赫伯特看她那思索的樣子,明白她多半是跑出來的,希爾德家的巫師是挺厲害,但也沒有到皇室都不敢惹的地步,如果能完成皇帝陛下的命令,得罪一個女巫也是值得的。
何況她們隻是低等公民罷了。
他這樣說,本就動搖的尼娜幹脆就破罐破摔了。
就這樣,倒黴的尼娜在逃跑途中被逮住,送進了皇宮。
更倒黴的是,一路上她都坐着馬車,沒有機會細細欣賞到格蘭瑟的風景,隻能說是走馬觀花,格蘭瑟的街道很幹淨,各種米色的圓頂小樓鱗次栉比,萊姆河穿城而過,每幾十米就有一座石橋架在萊姆河上,來往的馬車、小船,行人,更增添了這座北方大城市的煙火氣。
經過中央大街上時,尼娜看見中間的廣場上立有兩個手拿刀劍的勇者雕塑,她仔細看了看,一個雕塑的臉上帶着面具,一個有點眼熟,她剛才見過,正是阿諾。
剛剛結束的與艾格恩特的戰争,讓阿諾成為了萬千少女的夢中情人,而他那位戴面具的朋友,則成為了傳說中的人物。
穿過中央大街,就是藍堡了,藍堡外有着厚厚的城牆,每隔一段城牆會有塔樓,上面有衛兵守着。
藍堡城門前也設有關卡,兩邊各站着六個衛兵,尼娜看見送她來的衛兵出示了一塊牌子,他們才得以通過。
進入城門,就是一道長長的馬車道,除此之外空無一物,這裡是個甕城。
而馬車道的盡頭,又是一座城門,這一道門同樣的還是需要出示身份證明。
進去之後,是一段寬闊的道路,兩邊是草場和兩座一層高的長方形小宮殿,馬車到這裡就不能前行了,尼娜被請下了車,正好,她都快坐暈了,而馬車則被人牽到了旁邊的小宮殿裡。
尼娜看了看兩邊的小宮殿,馬廄、鷹舍、養魚池、冶鐵房、木工房,簡直應有盡有。
尼娜不禁感歎,還是貴族豪橫,連這些都修成了宮殿。
再經過一道門,才是皇家宮殿的主宮殿,宮殿前是很大的花園,種的最多的是橘子樹。
主宮殿結構是倒U字型,所有宮殿的房頂都漆成了深藍色,牆面是白色的,每一層,圓拱形的落地玻璃窗一扇挨着一扇,每一扇窗戶的輪廓都镂刻了金色的花紋,因此整個藍堡看上去金碧輝煌,樓頂的藍又增添了夢幻感。
殿前有一個水池,水池中間立着女神像,穿過水池,就是二三十階的樓梯,樓梯連着主宮殿的二樓,上了樓梯,有一個大平台,再往裡走,就是一扇大門,這道門後面應該就是藍堡大廳,這裡可以通向藍堡宮殿各處了,宮殿底層則是仆人們活動的地方,貴族們一般不會輕易踏足。
一路颠簸,最後腿都快走酸了,尼娜終于到達了目的地,她難以想象這裡面的人出去一趟要多費勁?
走進宮殿,尼娜發現每一層的裝潢都盡顯奢華,走廊裡挂着數不清的壁畫、挂毯,圓拱形的天花闆上點綴着寶石,還有随處可見的鏡子,襯得所有房間都明亮輝煌。
女仆們有的給繡滿花紋的紅色地毯掃灰,有的擦拭桌子上的玻璃酒杯和瓷器,可以說到處都透露着高調的貴族氣息。
巫師們此時都聚集在二樓的會客廳裡。
這次皇帝陛下一共為公主殿下請到了十二位巫師,包括皇家巫師安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