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娜是最後一位到場的巫師。
“是楓樹林的紅發女巫吧?”一位中年女巫師發現了尼娜。
“真的是,聽說她們已經隐逸多年了,沒想到真的會來。”
“她頭發真紅。”
“她怎麼這麼狼狽?”
沒人和中年女巫搭話,她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尼娜歎了一口氣,原來自己家的那些事所有人都知道,難怪赫伯特對她印象深刻,難怪阿諾也知道她來自楓樹林。沒辦法,在整個德蘭大陸,希爾德家族,就是強大的一種象征,當然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他們都長着一頭紅發。
“希爾德小姐,請您在這稍等一會兒,皇家巫師安德斯會來與你們轉告明天的事宜。”送尼娜來的那位衛兵說道。
然後,他轉向一位年輕的女士,露出了些許尴尬的神色,将她請了出去。
那位女士經過尼娜的時候,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尼娜:“……”
大概是尼娜雙眼都寫滿了“關我何事”和“這是為什麼”吧,剛剛認出她的那位中年女巫過來和她搭話了。
“原本以為希爾德家的女巫是不會來的,所以……”
她用手指了指剛才離去的年輕女巫,“她算是你的替補吧。”
還真是倒黴,人還未到,先把仇結了。
中年女巫晃了晃自己的酒杯,“說起來,這次倒真是什麼人都能來呢,你看到那邊坐着的那位了嗎?”
尼娜順着中年女巫的目光看去,隻見一位面相相當剽悍、身材相當魁梧的一位漢子盤腿坐在地上,他的眼神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并且他的左眼上有一塊刀疤,就直覺來說,尼娜覺得他怕是有數不清的血債。
“你知道他從哪來嗎?”中年女巫問道。
尼娜搖搖頭。
“格蘭瑟的地下街。”
“地下街?”
中年女巫看着尼娜茫然的樣子,釋然地笑了一下,“抱歉,我忘了,你們家足不出戶,尤其是你這麼個小女孩,自然涉世未深,讓我來告訴你吧小女巫,”中年女巫将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那裡最多的兩種男人,流氓和殺手。”
尼娜抿嘴淡淡地嗤笑一聲,随即又裝作天真地問道:“那裡的女人呢?”
中年女巫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但也沒回答她,隻是玩味道:“女人嘛……”
中年女巫給了尼娜一個自己去體會的眼神。
尼娜看上去不想搭話,中年女巫也就沒有自找沒趣,“沒勁,還以為終于來了個能說話的。”
尼娜找了一個最偏的角落坐下,她大概把這裡的人都打量了一通,有兩個女孩,跟她差不多年紀,還有一位年紀很大的老者,白胡子快垂到胸口,一直在閉目養神,除此之外,沒其他亮眼的人,大家都坐的很散,似乎都不願意交流。
每個人的寶石都挂在脖子上,最多的是綠松石,隻有那個中年女巫的寶石有些特殊。
是一塊貓眼石,一般巫師不會選這種石頭,不吉利。
但既然她選了,那必然有她的理由,尼娜也沒有多想。
尼娜就在這裡坐了一天,甚至還吃了午飯,大概都看出了他們這一群人喜歡獨來獨往,
女仆很貼心地為他們各自搭了一個小桌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餐,避免了坐一桌的尴尬。
午飯很簡單,面包和松雞。
沒有人會用心為低等公民認真準備一頓飯。
吃過午飯,大家就一直在大眼瞪小眼,依然沒人主動說話,巫師就是這樣,因為地位低下從而養成了沉默孤僻的習慣,這也導緻别人看他們越來越覺得不是正常人。
直到太陽快落山了,安德斯才緩緩而來。
“很高興在這裡見到各位,我的榮幸。”大門兩邊的衛兵推開門,皇家巫師安德斯才風度翩翩地走進來。
安德斯瞧見了尼娜,稍微有些驚訝,但驚訝轉瞬即逝,換成周到的笑容。
他還以為見不到楓樹林的女巫了。
安德斯穿着寬大的巫師黑袍,一枚青金石系在他的脖子上,質地很純。
“明天是我們尊貴的小公主,伊芙莉絲殿下的十六歲生辰,德蘭大陸所有人都會祝福她一生快樂幸福,當然,這裡的每一位巫師都會為她獻上最好的祝福。”安德斯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奉承話,并且告訴所有巫師,他們将會在皇帝陛下和皇後陛下登上王座後出來給公主送上祝福,當然,這第一個将會是安德斯。
“希爾德小姐,您做第二個好嗎?”安德斯為尼娜安排了一個“光榮”的順序。
尼娜自然都無所謂,但是她感覺到了周圍的眼神,大家似乎都朝她看了過來,尼娜不願意和他們有視線接觸,隻是低着頭答應了。
安德斯笑笑,很滿意,接着就繼續安排順序了,而聚集到尼娜身上的目光也漸漸散去。
中年女巫是第七個,那個長得很兇的的男人是第十個,最後一位是白胡子長者,他看上去有九十多歲了,由他結尾,再好不過。
順序安排完了,大家還是剛才那副沉默的樣子,根本看不出對這樣的安排是否接受,但也沒有人拒絕。
“最後,我想送大家一些禮物。”安德斯突然神秘地說道。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包括一直抱着無所謂态度的中年女巫。
隻見安德斯屈起手指,低聲念了一句咒語,便從他的手間飛出一群烏鴉來,不多不少,一共十一隻。
烏鴉,常被巫師用來監聽别人。
派出這晦氣的東西,安德斯想幹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
真的是,低等公民何必為難低等公民。
終于,有脾氣火爆的按奈不住了,“安德斯,你不要太過分!”
“抱歉各位,這畢竟事關明天的宴會,皇室是不許有任何差池的,所以對各位的一舉一動,我必須全部知道,還望理解。”他摘下帽子,深深鞠了一躬。
大家雖有不滿,但礙于皇室的規矩和安德斯的身份,都暗暗憋着這口氣。
“既然如此,我們配合便好。”
最後一位獻上祝福的長者發話了,大家也都漸漸安靜了下來。
尼娜一言不發,隻是冷冷地盯着烏鴉。
她從小被逼着幹各種事,梅安便會派遣烏鴉來監視她,對這黑毛畜生,她從來隻有深惡痛絕。
這之後,她們被皇家女仆領着回了自己的房間,安靜的夜晚降臨,巫師們都睡了過去,而盡忠職守的烏鴉,則在窗外瞪着眼睛盯着房間裡的人。
隻有一人例外,那就是尼娜,從小的陰影,讓她無法在烏鴉的凝視下睡着,于是,她來到窗邊,和烏鴉大眼瞪小眼。
這一天的遭遇已經讓她欲哭無淚,隻想悄悄逃走的她,被帶進了皇宮,要是被梅安捉回去,毒打是不可避免的,雖然她逃出來就猜到很有可能被抓住,以前也是這樣,使用一些小伎倆跑出來沒幾天就被帶回去了,但她無所謂,能躲多久是多久。
一想到這些,她心中生出一股強烈的恨意,而此時的烏鴉,鳴叫了一聲,似是不滿。
尼娜心中緊繃着的一根弦,在這一瞬間斷掉了。
真是吵鬧啊,尼娜想。
她念出咒語,變出一把刀,毫不猶豫地向烏鴉刺了過去。
烏鴉慘叫一聲,掙紮了幾下,眼睛一閉,從三樓的窗戶上摔了下去。
尼娜看着烏鴉墜落下去,掉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
烏鴉已經死透了。
而尼娜一直盯着它。
過了幾秒,死掉的烏鴉突然開口,聲音很冷。
“希爾德小姐,您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