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一艘船。”尼娜承認自己沒見過世面,但是面前這一艘三桅帆船真的很大,難以想象會出現在布賽這麼一個小地方,這船就算是拖到海上去,估計都能環遊德蘭大陸一周。
“畢竟是開往居溫勞的船,伯莎是造船大國,居溫勞有很多出色的船工。”阿諾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尼娜身旁,從布袋子裡拿出一個橘子,遞給了尼娜。
他說:“我猜,這是今天最酸的橘子。”
尼娜看着阿諾手裡的橘子,這是一個綠色的橘子,鮮豔的顔色在肅穆的深秋很是好看,她說:“你怎麼知道它是酸的?”
“和看人一樣啊,喜怒哀樂都在臉上,比如它情緒不對,那它就是酸的。”
尼娜被阿諾這一套以物喻人給逗笑了,“阿諾殿下,你是在說我吧?”
阿諾看着尼娜笑了,綠色的眼睛在這一刻不似以前那般像一彎平靜的深水,而多了分伊芙莉絲的模樣,多了份無憂無慮,雖然隻有一點。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尼娜沒再笑了,但是她看向了阿諾,“嗯,大概明白了,你喜歡捉弄人,但都沒有惡意。”
“但是也請你少開一些玩笑,畢竟我也不是每一句都能聽懂,我要是沒想明白,惹到你不開心了,那多不好。”
當然不會不開心。
“好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因為一句話和你計較這麼久,是我不對,以後不會了。”
“嗯,阿諾殿下,你怎麼不說話?”
阿諾覺得自己不太正常了,他突然想見見真正的尼娜·希爾德,想看看她張揚的紅發在陽光下究竟是什麼模樣。
“阿諾殿下?”尼娜伸出手,在阿諾的眼前晃了晃。
她還沒有見過,阿諾的目光會這麼專注地看着一處,有些失神,但是瞳孔卻還是明亮的。
不對,他怎麼在看着自己?
這是一個傍晚,晚風輕撫,柔和的夕陽灑滿了整個碼頭,天空一片絢爛,水面印着紅霞,波光粼粼,阿諾就是在這時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他在和尼娜說話時,好像隻是把她當成了尼娜,而不再是變成伊芙莉絲的女巫。
不是伊芙莉絲,也不是一個女巫,他在對話的隻是尼娜·希爾德本人,被注視着的眼睛屬于伊芙莉絲,但是審視的是别人的靈魂。
這個靈魂有名字,她叫尼娜·希爾德。
他有叫過尼娜·希爾德的名字嗎?好像沒有,他隻叫過她女巫小姐,似乎現在有一些事情需要他去理清,不對,不是似乎,他無比确認,在找到伊芙莉絲之後,他有一些感情可能需要和尼娜·希爾德當面确認。
這份感情不會是友情,因為阿諾覺得思緒很亂,具體是什麼,他還需要再冷靜,冷靜之後再冷靜。
“喂,快上來啊!”急性子的基甯已經登上了船,他已經數不清這是今天第幾次看到兩個人呆在一起卻連話都不說。
終于,基甯的一嗓子把阿諾從理不清的思緒裡喊了出來。
“酸橘子,給你。”
看到眼前發呆的人終于說話了,剛剛還一動不動,現在又活了過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的尼娜吓得往後縮了一步,這才又悻悻地接過了橘子。
阿諾沒有幫她剝皮,還帶着綠綠的殼。
阿諾最後看了尼娜一眼,強忍住了在剛才突然爆發出的情愫,所有的洶湧感情最終在眼中歸于平淡,這時候基甯已經下來了,想要拖走他。
“大哥,你剛剛買了那麼多重的東西,你不來幫我搬上船去?就算我幫你拿上去了,也請你上來挑一個床位好嗎,要睡一天呢,你再不來好位置都被别人挑完了。”
很快,基甯将他的好兄弟推上了船,那樣子看上去阿諾像他最後搬上去的行李。
尼娜也跟在他們後面,她手上除了那個酸橘子,沒有任何東西,所有的東西都被基甯拿上船去了,她一個人上了這艘巨大的帆船,然後迎着晚風走到了甲闆上,風吹起她的頭發,秀麗的黑發在風中微微起伏着,夕陽落在她的臉上,讓伊芙莉絲稚嫩的臉龐多了幾分柔美,尼娜剝開了橘子,剝出其中一,遞到嘴裡。
一口咬破,根本不是酸的,反而很甜,很甜。
阿諾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不是酸的,這個船她是非暈不可了嗎?
但是尼娜笑了,任何時候,比起酸她都更喜歡甜,這需要什麼理由呢?喜歡甜就是人之常情。
她大概是最後一個上船的人了,她把橘子吃完,手裡捏着剩下的橘子皮,手中都是綠橘子的清香,也就在這時,船開了。
水手的喊聲響起,水下的錨被提了起來,船離了岸,一群水鳥繞着船飛。
熟悉的腳步聲在甲闆上響了起來,看來在基甯的強迫下,他們的床位選好了。
“尼娜。”
女巫小姐,希爾德小姐,這是尼娜第一次聽見阿諾叫了她的名字。
她回了頭,眼中閃過驚訝與好奇。
這些眼神全部落到他的眼裡,那是一種類似于驚慌失措的眼神。
阿諾想,他應該很快就要理清這些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