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回池泷這邊,她們要去的醫院幾乎位于城中心,兩人選擇賽跑。
對,賽跑。
因為白簇興緻勃勃地提出比賽,盡管池泷知道,對于alpha來說,剛吃完飯就劇烈運動,不會産生不良影響,可她表情還是忍不住扭曲了一下,看着像隻興奮大貓一樣的白簇,艱難地點頭答應了。
于是兩人臉不紅心不跳、唯獨出了一身汗的出現在了醫院門口,醫院門口也種滿了紅花,兩人站在花裡,加上白簇長得也不錯,倒是引來不少過往人群“這倆英俊alpha看起來腦子不好”的訝異目光。
别說别人了,就連池泷也不知道這場賽跑的意義在哪兒,她看着仍舊滿眼興奮的白簇,似乎蠢蠢欲動地還想繞着這家醫院再跑上幾圈。
“可以嗎?”酷臉都掩蓋不住眼裡的精光,池泷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堅定地拒絕了她,并強行把她拉進了醫院。
人山人海,人聲鼎沸,池泷震驚。
這醫院的病人似乎比央星醫院的還多,大家都神情凝重來去匆匆,尤其挂号和取藥處,更是誇張。
終于輪到池泷挂号的時候,她說是為了家屬來咨詢的,又報上那天服務員說的症狀,沒想到咨詢台的護士直接皺眉,看着排班表不耐煩地嘟囔了一句“怎麼都不在”,讓池泷一度以為這事兒今天怕是到此為止了。
結果咨詢台的護士又猶豫地遞出一張挂号單。
“這人……能看嗎?”看着對方糾結的态度,池泷不免産生了懷疑。
“能能能,這病又不是什麼罕見病,這家醫院哪個醫生都能看。”說完,護士準備叫下一個人,池泷拿着挂号單,順嘴問了一句:“請問這裡的兒科有個叫安德爾的醫生嗎?”
“啊?”護士一臉奇怪,看起來不像假的,“不知道你是不是記錯醫院了,我在這兒工作幾十年了,據我所知,這兒從來沒有過一個,叫這個名字的醫生。”
“那可能是我記錯了,謝謝啊。”
說完,池泷就往挂号單上的“特殊診室”走去,路上遇到幾個坐在走廊長椅的人,她想了想,反正也是第一次來,幹脆走一段兒就聊上幾句,說不定還能再打聽點兒什麼。
他們全部都是亞硫城本地人,或者長期來往亞硫城的人,隻不過大多是複診,隻要挂個号,醫生開個處方繼續拿藥就行,而像池泷這樣初診的才去這個診室。
看到診室的值班醫生,他們搖了搖頭,說:“這個醫生醫術不行,心眼還壞,你不行明天再來一趟吧。”
打聽起服務員所謂的醫療項目時,那幾人也慷慨直言:“嗐,這醫院原來哪有這麼多人,這不就因為這個和央星合作的項目才逐漸人多的。說到底還是沾了央星的光,不然這個地方,設施不行、人手不夠,哪來的時間精力研究呢。”
“這個醫院不是亞硫城唯一的公立醫院嗎?”池泷好奇,“市長不應該特别看重這裡?”
“以前可不是這樣呐,”這些老百姓眼神奚落,聲線降低,“以前比這兒好的醫院多了去了,也就這兩年,這種病突然多了起來,再加上這裡的院長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達成了這個項目的合作,一時間頂得其他醫院全黃了,有些有名的醫生也随即跳槽了過來,不然誰來啊。”
“像這個,”現在這位被池泷抓住的alpha大叔用手點點她的挂号單,“以前在别的醫院裡,口碑多好的醫生啊,到了這兒,可能也是不缺錢了,連病都不給我們看。”
“怎麼個不給看法兒?”池泷把白簇按在旁邊,自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擺出一副八卦的樣子,順手從窗台上擺的幾盆紅花裡扯了一朵揪巴着,像極了村□□換情報的老人家。
“嘿,你自己去瞧瞧就是了,”alpha大叔一臉“我知道我就是不告訴你的”表情,池泷也懶得搭理,轉而問道:“不過你剛才說院長有什麼手段怕是假的吧,這個項目對接央星的誰啊,能這麼短時間研究出這麼靈的藥?”
“你這個年輕人就不懂了吧,”alpha大叔一臉神秘,還帶着輕蔑,“雖然我不知道對接的誰,但我知道有些病怕是這兩年爆發,實際上搞不好早有了。這項目,說是這兩年研究出來了,可沒說就研究了這兩年啊,文字遊戲懂吧,他們這種人都這樣。”
“聽這話,有内情啊?”池泷不信地看了眼alpha大叔,“一小老百姓還能知道這個?”
“你們年輕人,老是仗着什麼比我們會上網、懂得多,這就看不起老人了?”池泷的話仿佛觸怒了這位alpha大叔,他聲調一下子轉高,仿佛用聲調就能壓上池泷一頭,居高臨下地教育她,“我們本地的都知道,原來這裡有幾個‘小白鼠’,說是志願者,就是小白鼠,給研究不知道什麼項目。雖然沒聽到什麼後續,可沒幾年就沒人見過這些志願者了,再沒兩年,這個項目出世了。”
看着池泷似乎還要張嘴,alpha大叔直接打斷:“我二姑的表妹鄰居的小妹夫當時就在這個醫院當護工,他那時候在醫院看護,偶爾半夜起來還能看着幾個穿白袍的的人呐,那些人都長條似的,看着像餓死鬼,雖然醫院解釋說是别的科的患者,可紙包不住火啊,他們拿了錢做小白鼠呢。”
“還有這樣的志願者?”池泷滿臉震驚,用手捂住嘴,小聲接茬。
“你這就是還年輕,見的少了,”alpha大叔不屑,“拿了錢你情我願的事兒呗,反正不拿錢也活不了,死之前還能給家裡掙點兒,多劃算。”
“我不信,還有人敢這麼不惜命的呢,你這個親戚不是看錯了吧。”撇撇嘴,池泷半信半疑的表情似乎激怒了眼前的alpha大叔。
他翻了個白眼,胸膛高高頂起,右手擡起,手指指着池泷,剛吆喝了一個“你……”,卻不知想到了什麼,快速在周圍轉頭看了看,右手落下,啪地一聲攥住了左手,胸膛快速起伏了幾下。
接着彎腰小聲說:“你懂什麼,這個醫療項目就是這麼來的。還有别的人說,有時候都能聽見這裡有人慘叫呢!那聲兒簡直了……聽着人發毛,隻不過現在得這毛病人多,大家糊裡糊塗、假裝不知道地用着呗。人得為己嘛。”
要不是這alpha說自己沒見過,看其有闆有眼的樣子,池泷都懷疑他是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了。
剛說完,兩人便感覺身前多了個高大的陰影,原來是白簇走到了池泷眼前,她那張具有壓迫力的冷臉加上低壓的聲線,一聲“走”吓得alpha大叔趕緊把池泷轟開,池泷也順勢告别。
走的時候,池泷也問了一句這個“消息靈通”的alpha大叔認不認識兒科的安德爾醫生,他一臉晦氣地擺擺手,閉着眼睛,慌忙說道:“沒見過、沒見過,住這兒這麼多年,還沒聽過有這麼一号人,趕緊走、趕緊走。”
池泷笑了笑,道謝後,摟着白簇的肩膀轉身離開,手下的緊繃觸感讓她忍不住捏了捏,“放松點,這裡是醫院又不是訓練場。”
她知道白簇為什麼會低氣壓地來打斷兩人的對話,作為一個曾經也走投無路的“病人”,alpha大叔的話,并不中聽。
随即她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低頭一看,白簇的指間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夾了一朵撕碎的紅花。
趕緊把這東西拍離白簇的手,池泷愣了一下,随即解釋:“多髒啊。”
白簇乖巧地點點頭,池泷繼續摟着她往特殊診室走去。
診室門口,已經坐了許多人,大多數的病人,都是看起來就面色蒼白無力的中年人,他們靠在其他人身上,連呼吸都幾不可聞。
這時,門突然打開,一位家屬滿臉通紅地扶着無力的病人走出來,嘴裡還罵罵咧咧:“可笑,一個醫生,竟然看不了病,還讓搬家,别人說你的名聲差我還不信,現在看,你爸的名聲都早晚要被你敗壞到底,你不看有的是人看!”
眼看人走遠,站在門口的池泷自言自語道:“已經都聽别人這麼說了,還來找這人看?”
“你不知道,這位曹醫生,醫療世家,他父親以前在我們這兒有口皆碑,小曹醫生以前也是,”旁邊的病人家屬解釋,“醫院也是把小曹醫生當招牌的,可自從來這個診室,小曹醫生就逐漸不看病了。
家屬長長地歎了口氣,“現在更是名聲臭,我們這些老街坊,平時都喜歡去他家裡看點别的毛病,也沒問題。現在這種病也多了,他又隻看這種病,卻不知道為什麼,誰來都硬說看不了。”
“那還堅持來?”池泷不解。
“這醫院隻有這一個診室初診看這種病嘛,而且小曹醫生現在基本不坐診,今天可能特殊。其實就是開個處方的事兒,别的醫生都是這樣做的,唉,”家屬病人一臉歎息,臉上劃過幾分不忍,“小曹醫生名聲再壞點,怕是隻能被辭退了,老曹醫生倒是個好人,可惜家門不幸。”
這樣看病倒是省時間,每位病人幾乎很快都罵罵咧咧地走了,盡管如此,兩人也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才叫到号。
口碑曾經很好現在就知道磨洋工的、坐診的大夫,門口的電子屏顯示名字是“曹追星”,是個中年alpha男性。
一進門就能看見他低着的頭頂銀白發絲下顯而易見的頭皮,頭側的頭發倒是茂密,但亂糟糟似乎沒有被打理過。
聽見開門聲,他懶洋洋地擡頭,還不耐煩地“啧”了一聲,嫌棄的表情,就怕池泷他們看不懂,臉上架着一副粗黑框眼鏡,碩大的鏡片掩蓋不了凸顯的大眼袋。
看發量,是個好醫生;看外表,像個流浪漢。
池泷走到這位醫生跟前,站在旁邊的醫療機器人将她掃描了一下,追星醫生随意瞥了眼顯示屏,看起來好像有些打結的眉毛多了一層皺起,懷疑道:“嚯,央星來的?這體格看着比一般人都健壯啊,看病?”
順手把門關上,白簇守在門前,池泷苦着臉回複:“沒,特地幫家人咨詢點事兒。”
聽見這話,追星醫生推了推眼睛,雙手平放在桌面疊起,說:“坐,說說,啥事兒。”
于是池泷将給路人說的故事又複述了一遍,從聽見症狀開始,追星醫生就開始将手從桌上拿走,插進了大褂的口袋裡,整個人逐漸倚靠着皮質座椅,舌頭偶爾百無聊賴地舔舔牙齒。
快說完時,這位醫生甚至都翹起了二郎腿,右腳搭在左腿上,快速抖動,池泷才看見,這位醫生上班穿的是一雙破舊的人字拖。
但雙腳打理得幹淨利落,連腳指甲都剪成了好看的圓形。
終于池泷剛一住嘴,追星醫生下一秒就接上:“看不了。”
“他們都說有醫療項目……”池泷一副不死心的樣子。
“我不知道,我不關心,反正我看不了。”這位醫生勉強給了池泷一個眼風,接着眼神又不知落在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