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機械時鐘時分針夾住的面積,大約有1/3還多。
17點。
躺在床上,池泷無所事事,光腦昨晚就耗盡了電源,真的變成了好看的闆磚。
原來過于閑散的生活也會這麼難熬,明明自己以前,可期待了來着。
望着頭頂花紋繁複的床帳,池泷漸漸閉上眼睛。
陷入黑暗之前,她腦中的最後一個想法是“老白和尹霄怎麼樣了?林息在幹什麼呢?”
“你要在這裡呆多久?”洛熙轉過頭,林息正坐在沙發上,對着光腦手指飛舞。
瞥了眼門口擺放淩亂的鞋子,林息冷冷回複:“怎麼?耽誤你做事了?”
“那倒沒有,”吊兒郎當地用腳尖提溜着脫鞋,洛熙手中端着咖啡,問道,“那兩個孩子怎麼樣了?”
換來的是,林息冷漠的凝視。
明明嘴角習慣性地帶着輕微的弧度,可碧藍眼眸裡裝的是大海冰封。
“哎,我都說了,不知道你們這群小孩兒會這麼大膽,獨闖虎穴。”将咖啡放到桌子上,洛熙舉起雙手表示無辜。
接着他指了指林息手中的光腦,繼續說:“從剛才就坐在我這兒沒動過,不就怕光腦被監控嗎,放心,你猜對了,我這裡确實沒有任何洩密設備。”
“沒什麼事。”撂下這樣一句,林息繼續在光腦上回話。
他沒騙人,那邊傳來的消息就是白簇的傷口已經處理,手臂連接良好,不會影響功能,靜養一周即可。
而尹霄的傷相比之下,還算小事,折斷的肋骨和腕骨已經修複,養個兩三天就能好。
困難在于,要在央星瞞下這兩人的家族,偷偷行事。
因此,需要安排的事情,就變多了。
看着光腦上那個極為熟悉的名字,林息想了很久,終究選擇了不打擾。
“不用投屏,還怕我看見,切,”嘟嘟囔囔,洛熙又端起那杯咖啡,“小心眼睛變壞。”
“你不準備什麼嗎?”随意地已讀亂回,林息的眼睛仍舊停留在光腦之上。
“山人自有妙計。”沒在乎林息的态度,洛熙笑意盈盈地回複。
林息也沒再追問,隻又瞥了那杯飄上了一些油脂的咖啡,不知在想些什麼。
等到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再次擡頭時,洛熙已經在長桌上擺好了晚飯。
酒店送來的餐食看起來精緻而美味,看起來迫不及待的洛熙為了不打擾他,特地在門口接餐,一件件端進來。
門口的那雙鞋子,被擺得整整齊齊。
“自從見面,還沒和你吃過一頓像樣的飯,”搓搓手,看起來總是胸有成竹的omega伸手相邀,“我不是什麼高雅的人,不通曉什麼禮儀,坐吧,快吃,飛燕出錢。”
然而林息并沒有什麼心情吃飯,可對方亮晶晶的眼神有些難以拒絕。
就當看在那人的面子上,林息心想。
他随意地坐在對面,滿桌佳肴,卻總覺得幾天前木屋的那頓粗茶淡飯更好吃一點。
“你和她怎麼認識的?”沒有明說,可林息卻明白她指代的是誰。
擡眼看向對方,粉黃眼眸裡透露的倒不是八卦,反而像長輩看向小輩的眼神。
于是,林息避開了洛熙的目光,将臉轉向一邊。
“哈哈,看來相識的經過有些複雜啊。”不帶惡意的調侃,讓林息忍不住戳了戳盤中的飯菜。
沒忍住,他必須反擊這個能夠“讀心”的人,才能發洩心中不願提及的部分被一提再提的不滿。
“那你又和他怎麼認識的?”仍舊沒有明說,可洛熙卻知曉林息口中的人。
手帕輕沾唇邊,洛熙面對反唇相譏的态度,卻格外正經:“始于利用,流于謊言。”
“終究,不幸福。”端起紅酒杯,洛熙朝林息敬了一下。
“你想說什麼?”良好的教養控制住林息,并未讓他将手中的餐具拍在桌上,以示警告。
“我想說的,你不是早知道了嗎?”雙手交叉撐住下巴,洛熙笑嘻嘻地說道,“尚教授說,年輕人大多不喜歡臭長的說教,好在你是個聰明的年輕人。”
“感情就像流水,”左手仍舊撐在下巴底下,洛熙伸出右手,手指飛舞,做了模拟波浪的動作,“隻能被真實存在的東西裝下,被嚴不透風的實體擋住。”
“不要傷害那個孩子,更不要傷害自己。”說完這些話,洛熙又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經驗之談?”得體的笑容挂回臉上,林息看起來優雅又高冷。
言語卻如細針,想要紮進對面人的心裡。
“算是。”
針紮進了棉花裡,那種慈愛的眼神讓林息放下餐具,雙手環胸。
“那你還真是個好人。”聽起來真心誠意的誇贊,隻是琥珀深處的想法被碧藍遮住了。
“多謝誇贊。”這次洛熙仍舊笑嘻嘻地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大杯紅酒。
洛熙閉上眼,酒杯在他手中不斷搖晃:“人終将要為自己說過的謊言付出代價。”
他偏過頭,好似在品味紅酒的香氣。
然而腦海中,卻浮現出吳天語滿臉蒼白、渾身是血的樣子,那個脖頸後面跳動的、機械的迷你泵,替代了溫暖的、柔軟的存在。
這樣的情景,讓林息咽下了将要脫口而出的回擊。
算了吧,等塵埃拖定,再說也不晚。
看着桌上過半的紅酒,想了又想,他終究隻端起杯子,輕抿一口,淺嘗辄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