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皺眉,掙開她的手:“夫人剛說他是工于心計之人,小姐這就忘了嗎?”
“好小酒,”她又去抓小酒的手,被小酒躲開。
蘇蓉也知道自己給小酒設了好些個難題,轉身去梳妝台上挑了對金耳墜,塞到她手裡“好小酒,别氣了,你半年的例銀我悄悄補給你就是了。”
小酒看她手裡金燦燦的兩粒石頭,将她的手往回一推。
忽被一股難名的情緒裹挾,既無奈又憤怒:“姑娘,他真不是什麼好人,他是要攀附你,攀附公主府。”
蘇蓉聳肩,了無生氣道:“無所謂。”
她眼裡的神采消失,轉過眼珠瞥向另一邊,不看小酒失望的眼睛。
身邊的每個人都是這樣。
用她們認為的正确,指點她的選擇,要求她的生活。
她是長公主的女兒,她要活被保護的院牆下,她應該規行矩步。
走在計劃好的人生裡,不要犯錯,别受傷。
娘親這樣,小酒也這樣。
否則她們會失望,會難過。
房間裡陷入沉默,蘇蓉轉回眼珠,看向小酒。
小酒沒說話,也沒動。
“我、我不去了就是了。”蘇蓉躲開給她穿衣服的侍女。
她甩手,負氣坐到床榻上,背對小酒:“不去就是。”
小酒歎氣,走到她身後,半跪下身,将穿了一半的衣裳整理好:“隻望姑娘你胡鬧想一想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就好。”
蘇蓉嘴巴撅得能挂油壺,嘟囔:“我哪會沒想你們,吃什麼玩什麼我都想着你們。”
“看着你那鐘公子就想不起來了。”小酒癟着嘴,嗔笑說,方才的憤懑失望暫時消退。
蘇蓉撇嘴,眼中是滿不在乎的輕蔑:“不過是覺得他有些趣味罷了。”
看小酒雖有責怪但眉間的愁怨已經消退,她忙把手裡的耳墜塞進小酒手裡:“小酒,你快告訴我罷,我就悄悄去看一眼。”
小酒知她雖瞧着憨慢,但認定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她一把從蘇蓉手心裡拿了那對金耳墜,塞進荷包中:“你的鐘公子被老爺安置在暮雨齋的小書房裡。”
不拿白不拿,左不過從她嘴裡問不出也會便宜給其他人。
“好小酒!”蘇蓉用力的抱她一把,轉頭就要往外跑。
小酒一把抓住她:“先叫小拾去探探路,萬一夫人和老爺還在那邊。”
蘇蓉連連點頭,小酒看她就像老母親看小孩玩雞屎,無奈又熟練的掏出手帕。
蘇蓉梳着跟丫鬟們常梳的垂練髻,探頭探腦地溜進暮雨齋。
她爹好古樸大氣,繞過書齋的影壁就能看見整個小院的走向,又走過四面通透的書房,再往裡去有左右兩排小屋,共四間,門都關着。
院子裡靜悄悄的,更聽不出什麼。
好在有兩間窗戶是開着的,蘇蓉探着頭從窗戶外往裡窺,從左手起的第一間看去,就看見一人趴在床上看書,細看去正是鐘易川。
鐘易川的五感何其敏銳,她的手搭在窗戶上,他就擡起了頭。
“雲起。”
“蘇姑娘?”
兩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處,蘇蓉這回多看了幾眼,這才算是看清了他的樣貌。
初見時便被他的容顔鎖驚豔,當時是驚鴻一瞥,宛若在陶罐子裡看見一個細頸青白釉的花瓶。
現在認真看去,這潤澤透亮的瓶身上還有冰裂的花紋,
鐘易川擡頭刹那,他的濃眉微微蹙着,因為睫毛粗且黑,因而顯得根根分明。
他擡起眼的一瞬,眼皮上的一層褶皺動了一下,所以那塊脆弱的肌膚更加顯眼,蘇蓉似乎能看見脆弱肌膚下青白的血絲。
“蘇姑娘找我有事嗎?”看見她的一瞬,他的眉毛解開,飽滿卻棱角分明的粉唇,自銳利的嘴角處輕輕揚起一點角度。
眼眸裡蕩漾起醉人的魅惑。
“蘇姑娘?”
鐘易川将她喚回神,蘇蓉才覺自己看呆了。
沿着窗戶溜下牆沿,蹲在窗戶下面暗歎不是自己沒出息,是敵人刻意勾引。
恐鐘易川等久了,她急匆匆整理了下壓根不需要整理的儀容,捏着手裡的罐子慢吞吞移步到門口。
鐘易川上身有傷,沒着衣。
蘇蓉推開門進來,他正從床上起身。
打眼就看見肌膚下,肌肉充滿力量與生命的走動。
耳朵尖在她慌忙低頭的同時開始發燙。
蘇蓉有些不敢邁步進去,縮在門邊低着頭:“你傷口還沒好,血痂黏上衣服可怎麼弄。”
“無事。”
蘇蓉悄悄擡眼,看見他已經穿上衣服,還沒結疤的血暈染在衣服上。
“你身子我又不是沒看過。”蘇蓉情急之下開口,且沖過去一手抓住他的衣服。
說完驚覺自己噴出了句什麼驚世駭俗的東西,低頭一看,她已經把衣服給丢了,她站在鐘易川的面前,低頭就看見與他的容貌同樣賞心悅目的肌肉。
鐘易川擡頭看來。
他早從趴着改為坐着,一擡頭就與蘇蓉臉對臉,差一個拳頭就能貼上去。
美人如斯,唇紅齒白明眸皓齒,近到可以看見瞳孔裡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