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就是你一根繩子将自己勒死,落得一個好名聲,不連累你的姊妹弟兄。”
他話音落下,似乎聽見人群後面一位婦人壓抑的抽噎。
抽咽之中,還有個極低極低的聲音:“這還叫我們怎麼嫁人。”
周向燭面如金紙,低着頭不發一言。
鐘易川素聽聞這位鴻胪寺卿周大人古闆嚴苛,今日算是見了真容。
他上前拱手,高聲說:“小生不才,願娶周姑娘為妻,擇日就請媒婆上門。”
周向燭跪在他身側,脊背筆直,卻不曾多看他一眼。
鐘易川看着她,始終得不到回應。
緊珉着嘴,将頭轉過去。
鐘易川并非是不能硬闖,逃離周宅。
他隻怕周向燭受到刁難。
那夜之後,鐘易川曾夜裡暗訪周宅,尋到周向燭的院子,被其大罵一頓後這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
還是她主動尋來。
鐘易川捏緊了手心。
心底罕見地跳起一陣雀躍,她還是需要自己的。
“我不記得了,”周向燭語速很快,輕巧又決然“不過這不重要。”
“我不會嫁給你。”
鐘易川皺起往下壓。
烏雲般籠罩在面龐上,語氣不由帶了脅迫:“為什麼?”
“我有意中人了,小女感念公子救命之恩,故來與鐘公子說明白,請公子莫去請媒婆了。”
鐘易川許久說不出來話,心跳鼓點般密集。
他像被打了一耳光,臉上火辣辣的發熱,扭曲的不甘争相爬上心頭。
緊緊咬着後牙槽。
周向燭此來就是為通知他這句話,說罷微微福身,錯身往外走。
身後的鐘易川忽然拉住她的手腕。
驚她一跳,要甩開他的手,但這手如鐵箍直勒的她手疼:“你幹什麼!”
她不敢大聲嚷嚷,壓低聲音低吼。
“為什麼?”
他像隻快要發狂的野獸。
周向燭被他陰沉的面容驚懼的不敢動彈,一個勁的搖頭:“這是我的私事,你快松手,不然我……啊!”
鐘易川捏的越發緊,周向燭能聽見骨頭咯咯作響的聲音。
“你覺得我無用,為什麼要幫我?”
她疼的流出眼淚,這些話從他牙縫裡擠出來,面容更加陰森可怖。
她流着淚搖頭。
“你不記得了?”他好像要吃人。
周向燭覺得自己的手腕已經斷了,她疼的跪在了地上。
鐘易川的臉逼近,猶如地獄閻羅的質問:“你也覺得我無關緊要?”
正在周向燭覺得自己命喪于此時,一道清脆的聲音自巷子那頭傳來。
“雲起?”
周向燭扭頭看見蘇蓉捧着一袋糖炒栗子走過來:“劉、李、王呃……姑娘,你怎地跪在地上?”
錦緞簇的一個玉人兒似的,粉雕玉琢的面容如玉女。
她說着就小跑着過來,走了幾步,才看見鐘易川捏着周向燭的手,提着裙子跑了過來,瞪着一雙眼睛質問這閻羅:“雲起,你這是做什麼?”
“快松手,快松手。”她說着把手裡的糖炒闆栗放在地上,一手握住鐘易川的手一手握着周向燭的手,将兩人扯開。
竟然真将他的手扯走了。
周向燭捂着手忙躲到她身後,驚惶又警惕的提防着鐘易川。
被她當作靠山的躲避的蘇蓉完全沒關注到她,上前幾步抓起鐘易川的握着她的那隻手:“你手沒事吧?”
還捧着他的手翻來覆去的看,周向燭看的驚悚不已,眼睛都大了一圈,哭也忘了,捂着自己的手,連連後退。
“你這條胳膊上還有傷呢,”她說着還踮起腳尖,意圖扒他的衣領,脫他的衣服“傷口愈合了嗎?剛剛沒崩開吧?”
周向燭踉跄着後退,一面退一面搖頭,捂着眼睛,撒腿跑了。
鐘易川的衣襟被她扯的歪斜,露出脖子下面一片潔白的肌膚,涼風吹過來他才回過神。
扯回衣服,他奔湧直上的惱怒憤恨莫名消弭了許多,他将衣襟拉扯擺正:“蘇姑娘怎麼來了?”
蘇蓉撅着嘴,不樂意打理他這張冷臉,回頭看去,周向燭已經跑的沒影兒了,才說:“你剛剛為什麼拉着她?”
見他不說話,蘇蓉說:“聽見你的聲音了,什麼要緊什麼什麼的。”
她越說嘴翹的越高,聲音越說越小,看他還是冷着張臭臉。
對他做了個鬼臉,轉身去撿剛放在地上的糖炒闆栗,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不理你了。”
直走到走到巷子口,回頭見鐘易川還杵在原地,臉還是陰郁着,更沒出言挽留或者解釋的動作。
心中也愈發氣不過,從紙袋裡撿起一個栗子丢過去:“可惡!”
說罷就跺着腳氣籲籲地出去了。
鐘易川看那栗子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滾到他腳邊,撞上他的鞋子搖一搖,停下來。
看着蘇蓉的背影。
想隻炒熟了的栗子,頭上還冒着煙,跺着腳走了。
剛才盛滿了怒火的心莫名被塞一顆甜甜的糖炒闆栗。
他呆怔的望向她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