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燭跟在鐘易川身後,路越走越偏,周遭已不見人影。
此處近乎深山老林,這會兒呼救怕是一時半會兒也叫不來人,心中未免惶惶。
“你快說吧。”她站在一塊爬了些植物的巨石下,沉聲開口。
“你想嫁給太子?”
“什麼?”
這問的過于直白,周向燭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鐘易川隻看着她,那雙眼睛似乎要看入她的靈魂裡。
周向燭将臉扭到一邊,以冷硬的姿态拒絕與他交流。
她深吸了一口氣,兩隻手緊捏在一起,聲音冰冷:“我想嫁給誰,與你無關。”
鐘易川沒有表情,搓着食指指腹,垂眼看向周向燭食指上褐色的小痣。
久遠的回憶早就褪色,實際上,周向燭隻跟他說過幾次話。
那零碎的憐憫在他的記憶裡被鍍了一層又一層的金。
就算周向燭還記得那些事,這于她而言,也算不得什麼。
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喂的狗。
回想起方才人海之中,周向燭注視着太子的眼睛。
“我可以助你與太子結交。”鐘易川輕聲說。
她看着太子的眼睛就像看見救命稻草。
恰好,他也需要沈穆庭更多的助力。
周向燭有些意外,不明白這人怎麼突然要幫自己。
突想起蘇蓉今日問她的話。
試探道:“我聽蘇姑娘說,我們是舊相識?”
鐘易川立馬浮現出蘇蓉跳脫的身影,脫口而出:“她怎麼說的?”
話一出口,他便皺眉不耐。
他關心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做什麼?
“說是……我幫過你?”周向燭偏着腦袋,說話時還在想自己何時幫過一個陌生人。
鐘易川沉默一瞬:“她胡謅的,算不得幫——”
“你才是胡謅的!”
還待說什麼,突聽那道熟悉的聲音脆生生的自頭頂傳來。
鐘易川與周向燭擡頭看去,一腦袋自石頭上冒出來。
蘇蓉整個人趴在石頭上,指着鐘易川:“你一會兒這樣說,一會兒那樣說,你還是不是個君……诶、诶!”
巨石邊緣有些坡度,蘇蓉一隻手撐着,身體便開始往石頭下面滑。
“小酒!小酒快來救我!”
杜景河無奈搖頭。
她不但跟小時候一樣坦率天真,還跟小時候一樣莽撞大膽。
完全是個孩子。
他上前兩步,隻手握住蘇蓉的腳腕,将人提了回來。
蘇蓉落地,蹭蹭蹭下了巨石,看鐘易川與周向燭并肩而立。
氣得咬牙,扯了片葉子丢出去:“你給我等着!”
樹葉輕飄飄轉了一圈,在空中翩然飛舞。
像隻小棕熊奶聲奶氣的叫喚,簡直毫無威脅。
她漲紅了臉,氣急敗壞的模樣實在可愛。
鐘易川方才陰霾的心不覺輕快起來,唇角揚起。
緊接着就看見杜景河從她身後走出來。
仿佛迎面被人打了一拳,鐘易川剛露出的笑僵在臉上。
方才的輕快瞬間變得滑稽,整個人仿佛在烈日下曝曬,心髒收縮發緊,怒火瞬間點燃。
這憤怒與恥感一方面令他想把蘇蓉扯過來,摟在身邊,再給杜景河一拳頭。
另一方面他清醒的認識自己不能怎麼做,他不能惹惱杜家,更不會像個莽夫一樣無能狂怒。
憤怒便在心底扭曲,野草橫生。
杜景河察覺到鐘易川的目光,擡眼冷淡地掃了他與周向燭一眼。
對蘇蓉颔首:“我先告辭。”
蘇蓉壓根沒察覺到杜景河站到了自己身後,茫然地回頭看他一眼。
回首又看見鐘易川與周向燭,怒氣沖沖:“你們自己聊吧!”
“小河哥哥等等我。”撂下話就去追杜景河。
二人走遠,直至身影消失。
鐘易川依舊看着那方向不動。
周向燭喊了他多次,見他無動于衷。
再看他還注視着蘇蓉離開的方向,心有所感:“公子若還有事,我便先走一步了。”
“我小時候确實承過周姑娘的恩。”
他冷不丁突然開口,将繞着荊棘走的周向燭吓了一跳。
驚疑不定地看着他。
“原算不得什麼大事,本不想說。”他的語氣很平緩,但周向燭聽得膽顫心驚。
鐘易川定定地望着那個方向,手裡緊捏着一根刺條,血從他的掌心裡滲透出來,他卻像察覺不到。
說話的聲音堪稱溫柔:“周姑娘記得不便算了,隻需知道我必會回報周姑娘,姑娘所願我可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