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澤沒回話。

“可憐就可憐呗，那些底層讨生活的，誰不可憐啊？”段宏鷹拍拍他的肩膀，說：“汪哥，我勸你玩玩就算了，沒必要這麼認真。一個男人，又不能結婚，又不能給你生個崽，有個什麼奔頭？再說了，他落到這個地步，又不是你害的，你擔心個屁。”

最後這句話，宛如一根離弦之箭，“嗖”地一下紮進汪明澤心裡，捅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段宏鷹往汪明澤杯子裡倒了滿滿一杯紅酒，然後自己拿着瓶子對瓶喝。

他喝着喝着，酒氣一上頭，也打開了話匣子。

“你說起顧淮音，我還真想起一件事來。那時咱們不是快高考了麼，這小子到學校裡來過一次。”

“嗯？”汪明澤頓時來了興緻，這事他還真沒聽段宏鷹說過。

“我說實話你可别生氣啊，”段宏鷹先給他打了一劑預防針：“他好像是來找你的，被我和其他幾個兄弟截了胡。他說他就要離開C城了，說很久以前你幫過他一次，想當面謝謝你再走。”

汪明澤動作一頓，全神貫注地聽着他說。

段宏鷹觀察着他的表情，繼續道：“可你那時不是很讨厭他麼，畢竟他把喜歡你的事鬧得全校皆知，雖然後面證明不是他幹的……我怕你覺得惡心，就沒敢告訴你。”

段宏鷹說到後面，聲音明顯變小了，他說：“我看他實在犟得很，非要去找你。我們想着兄弟一場，就和當時幾個玩得好的人一起，把他狠狠揍了一頓。後來他就鼻青臉腫地走了。”

看到汪明澤瞬間變黑的臉色，段宏鷹連忙舉手投降道：“汪哥，這可不怪我啊。我哪裡能猜到你現在會喜歡他啊。”

汪明澤沉默下來，隻覺得連嘴裡流連的酒水都泛着苦味。

他不禁想起那個腼腆溫和的少年，想他剛剛經曆過殘酷的侵犯，又眼看着父母離異，抱着最後一絲希冀回校，想在離開前最後看一眼自己喜歡的人，卻又被拒之門外。

他的心微微抽搐着，疼痛像海潮一樣席卷起來，将他建在沙灘上的心理城堡毀得一點不剩。

“汪哥？”段宏鷹看他半天不說話，連忙喊道。

汪明澤這才回過神來，他一把放下杯子，起身就往外面走。

“诶，汪哥，就不喝啦，酒錢誰付啊。”段宏鷹被他搞得有點莫名其妙。

汪明澤回頭看他一眼，說：“你先墊着，下回我再請回來。”

段宏鷹一看他跑得飛快的影子，忍不住碎碎念道：“上次不也是我付的，真是。”

【系統提示：攻略目标汪明澤喜愛值+10，後悔度+10，當前喜愛值60，後悔度30。】

近來天氣越發熱了，顧淮音平日裡就靠着個小風扇度日。

可溫度這麼高，連風扇裡吹出來的風都是熱的，半點不解暑。

顧淮音平日裡根本舍不得開空調，畢竟電費對于此刻的他來說，是一筆很大的開銷。

但不開空調的話，整個卧室都像是蒸籠一樣，根本待不住人。

顧淮音實在熱得受不了，隻好走出門去，打算去廚房裡泡點涼茶。

就在這時，門鈴突兀地響了起來。

這個點，成文舟還在上班，回來的應該是汪明澤。

隻是他心裡疑惑，奇怪為什麼汪明澤不用鑰匙開門，非要按門鈴。

可當他打開門以後，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素未謀面的婦人。

顧淮音正疑惑呢，那個婦女就開口問道：“你好，請問成文舟住在這裡麼？”

“是住這裡，您哪位？”顧淮音問。

郝倩倩以為顧淮音是成文舟的舍友，脫口就說：“我是他女朋友。”

顧淮音手一抖，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了。

郝倩倩見他半天沒回話，以為他沒聽懂，便又重複了一遍：“我是成文舟的女朋友，他不在家麼？我有事找他。”

顧淮音的嘴巴像是被膠水粘上了一樣，連舌頭也變得笨拙，他說：“你找他……有什麼事嗎？”

郝倩倩沒有半點避諱，隻說：“我懷孕了，我想問問他，這孩子是留着，還是打了？”

顧淮音茫茫然後退一步，似乎還沒從她的話中醒悟過來。他勉強站定身體，對她道：“我想你誤會了吧，我從來沒聽成文舟說過他有什麼女朋友……”

郝倩倩話裡的信息量太大，顧淮音遲鈍的腦子根本無法處理。

“他沒跟你提起過我麼？那他有沒有說過什麼時候會回來？”郝倩倩問，說着，她就拿出一個米黃色的錢包。

顧淮音瞥見她的左手手腕，那上面挂着一串十分醒目的珊瑚珠。

顧淮音覺得那串手鍊很眼熟，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在什麼地方看到過。

當那個錢包出現的時候，顧淮音的注意又被那個錢包吸引過去。

郝倩倩把錢夾裡成文舟的照片亮給顧淮音看，道：“這下你該相信我了吧，我真是成文舟的女朋友。”

顧淮音啞了聲，因為這個錢包是他去年送給成文舟當生日禮物的，現在卻落在了她的手裡……

顧淮音想起成文舟近來的反常舉動，想起他突然說要戒賭，想起他從家裡拿走的錢……還有，以前成文舟就算再怎麼混蛋，也沒有動過他們的存折，現在卻……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累積在一起，沉沉地壓在顧淮音的心頭，讓他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他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樣複雜的事情，不知道要怎麼跟她解釋。

你不是成文舟的女朋友。我才是成文舟的男朋友。他想這樣說。

“我真的有事要找他，你能告訴我他在哪裡麼？”郝倩倩說着，又從包裡拿出一張醫院的化驗單：“你看吧。”

顧淮音沒有力氣去接，他匆匆瞥了一眼，就知道她沒有說謊。

她是真的懷孕了。

“他在新興超市，你從樓梯下去，在路口左轉，之後沿着那條路往前，差不多十五分鐘就到了。你要實在找不到，看找路上的人問一問。”顧淮音像是個AI機器人一樣，麻木地給出了地址。

郝倩倩得到了指示，也不再纏着他，兀自把單子和錢包塞進挎包裡，還對顧淮音道了一聲謝。

顧淮音脫力地靠在門闆上，仿佛失了魂魄。

汪明澤剛進樓道，就看到神色匆忙的郝倩倩從樓上下來。

調查成文舟社會關系的時候，他已經見過這個人的照片。

她怎麼會在這裡？汪明澤一頭霧水，但想到顧淮音還在上面，連忙邁開長腿，往樓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