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節前秦殊在煤礦倒班,秦康能做的有限,家裡的活兒都是溫頌幫着李沛雄做的,因着不熟悉做得磕磕絆絆,時不時還出點差錯,李沛雄雖沒罵她,但那麼大人做錯事難免尴尬,今年便想扳回一局。
不過,溫頌今年卻沒了表現的機會,因為秦殊把活都幹完了,備年貨禮品、灑掃送福、祭竈拜神,李沛雄剛一張嘴,他就知道要怎麼做,趕在溫頌聽到前就做完了。李沛雄聽他說溫頌手傷複發,又一天天見溫頌敷藥,本就不是刻薄的人,因此也沒說什麼。
所以溫頌便有些無所事事,不能練琴,也沒什麼娛樂活動,平日閑了不是發呆就是找蘇月說話,她們脾氣相投,有時能聊上一整天。
蘇月顯懷以後就不怎麼出門,原本偏黃的膚色變得白皙,人也溫柔不少,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看起來十分有母性,跟之前風風火火發樣子大不相同。
“怎麼樣,做的還不錯吧?”蘇月收完最後一針,把做好的小衣服拿給溫頌看。
鵝黃色的背心小褂針腳細密,縫線整齊,衣擺處繡了一個小小的月亮,像是大号的娃衣,精緻又可愛,溫頌摸了摸,贊美道:“真可愛,你的手真巧!”
說完,她又嘟囔道:“怎麼我就學不會呢!”
去年溫頌晚上沒什麼事做,跟着李沛雄學了一點針線,但現在連個口袋都不會縫,秦殊有時候衣服挂了口子都是自己縫的。
針線活雖然不起眼,但就這麼一件小褂放在母嬰店裡至少得賣三位數,而現在,蘇月隻用一點點料子就做出來了,隻費點人工,也就是現在沒有母嬰店體現不出價值。
“等以後你生了,我也給做!”蘇月暧昧地擠擠眼睛。
溫頌臉紅了紅,小聲抱怨:“胡說什麼呢!”
蘇月掰了掰手指頭:“高中還得兩年,大學三年還是四年年,呀,這麼算下來,你這還得上好幾年學呢!難怪大伯娘着急!”
抓住關鍵詞,溫頌敏感問道:“我媽是不是跟三嬸說什麼了?”
後知後覺說漏嘴,蘇月心裡有些懊惱,李沛雄本來沒說什麼,但是過了她的口意義就不一樣了,像是在搬弄是非。
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溫頌還在等着她回答,見她面色猶豫,忍不住催道:“你說呀,我媽說什麼了?!”
蘇月歎了口氣,回道:“她真沒說什麼,就說了句等你念完書,大哥都老大不小了!”
怕她們婆媳間生了嫌隙,蘇月又連忙解釋:“村裡好些碎嘴子故意在大伯娘面前說些有的沒的,雖然當下裡罵回去了,但是人年紀大了難免多想,大伯娘無人可說,偶爾會跟我媽提一兩句,但是别的從沒說過!”
“我知道的。”溫頌拍了拍蘇月的手。
計劃生育的政策還沒落地,這個年代也沒有晚婚晚育的說法,大多數人到了适婚年齡就結婚,沒有意外的話,第二年便生兒育女,一個接一個生,畢竟多一口人就多一份勞動力。
孤兒寡母,連路過的狗都吠兩聲,人口多,家族興旺,才能在村裡挺直腰杆
這跟溫頌自小接受的教育是不一樣的,而由于思想限制,大多壓力都給到女方頭上。
一般這些話傳不到溫頌耳朵裡,也就是蘇月說漏嘴才讓她聽了兩句。
回到家,飯桌上有滿滿一盆丸子,外表炸得金黃酥脆,散發出油脂的香氣,秦康拿着小扇子,一邊偷吃一邊防範夜貓偷吃,嘴角邊沾了一圈油漬,腮幫子鼓囊囊的。
見到溫頌,他含糊不清說道:“吃……哥……吃!”
隻能聽清楚幾個音節,溫頌勉強理解意思,笑了笑說:“你吃,我不餓,你哥呢?”
秦康指了指廚房。
雖是冬天,廚房裡兩口鍋都燒着火,異常悶熱,溫頌剛進門,一股熱浪迎面而來,驅散身上的寒氣,甚至有些熱了起來。
秦殊隻穿了件毛衣,怕油濺上不好清洗,又把李沛雄的碎花圍裙系上了,從背後看去,肩是肩腰是腰,風景獨好,但溫頌捂心欣賞,拖着步子走到秦殊身後。
秦殊正在翻動鍋裡的東西,回頭看見溫頌,他笑了笑:“你鼻子倒是靈,剛出鍋就回來了。”
溫頌湊到他跟前,才看到他翻動的是之前在成縣吃過的油堆,鍋邊的大碗裡裝了幾個炸好的,金黃色的外皮裹滿芝麻,散發出糯米熟透的香氣,就是形狀不太規則,成縣的油堆是三角形的,而碗裡什麼形狀的都有。
溫頌剛想伸手去拿,手裡就被塞進一雙筷子,接着聽到秦殊語氣無奈地說道:“剛出鍋還燙着,手不想要了是不是?!”
“我就是感受一下溫度!”溫頌十分嘴硬。
吃完一個沙堆,溫頌意猶未盡舔舔嘴,秦殊把最後幾個生的沙堆放進油鍋,翻幾下定型,然後把用完的碗洗幹淨收進櫥櫃。
等他忙完,溫頌已經開始吃第三個油堆了。
“糯米脹肚少吃點,晚點還要吃飯呢!”
哪個成年人會吃零食把自己吃撐,就他總把溫頌當小孩哄!
溫頌敷衍地點點頭,然後問道:“媽去哪了?”
“剛剛跟馬嬸一塊兒上街去了,你找她有事啊?”秦殊好奇問道。
溫頌又搖搖頭,說:“我能有什麼事!”
她這麼說,秦殊就沒再問,專心翻動油堆,一時間廚房裡隻剩下柴火燃燒的噼啪聲。
過了一會兒,溫頌有些猶豫問道:“過完年,要不把媽和秦康一塊兒帶到甯城去呗,廠裡不是忙嘛,自己人放心一點!”
說完,溫頌真想把舌頭咬了,明明是想就近照顧,結果說出口像是舍不得請人,為了省份工錢要把人叫去幹活!
秦殊回頭就看她一臉懊悔地磨嘴皮,他知道溫頌不是那個意思,她一向不操心這些事,突然說起,想必有他不知道的原因。
于是他便問道:“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溫頌搖了搖頭,找了個借口說:“東平縣到甯城那麼遠,留媽跟秦康在家能放心嘛?”
“媽在村裡過得自在些,如果去甯城,她不自在不說,廠裡忙起來連飯都不能按時吃,比在家裡累得多,況且我上班你上課,誰也顧不上他們,村裡人多,鄰裡鄰居互相有個照應。”
前半段溫頌沒什麼反應,但是說到後半段,秦殊就看到溫頌皺起眉頭,一副十分不贊成的樣子,他心裡有了猜測,直白地問道:“蘇月跟你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