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寒隻不動如山道:“懶得扇你。”
宗寰擡眼看他:“你知不知你這樣子像什麼?”
郁寒很輕地挑了挑眉,回給他一個“繼續說”的眼神。
“像唐僧。”宗寰在郁寒耳下迅速一親,還舔濕了一縷頭發,而後偷完腥就撤,舔過唇說,“煩人又饞人。”
郁寒冷漠抽開了被宗寰一直扣握着的手。
宗寰追着去抓郁寒的手,根本不肯松開,他轉開話:“先前不是用特能唬人的語氣說什麼沒時間嗎?醫院也不去,怎麼突然又要坐在這裡看這場近兩個小時的魔術秀演?”
“看不出來嗎?”郁寒聲音還是很冷淡,但眼睫垂斂掃向宗寰的目光有些勾人,“在和你約會啊。”
約……約會……
宗寰瞳孔微縮,片刻後喉結生澀地滾動,狼狽錯開視線,他心如擂鼓,悶聲問道:“你是不是……又要利用我什麼了。”
“已經利用過了,先前在畫展的事情——這是報酬。”郁寒将宗寰的所有反應收入眼底,“不是說要補償要清算嗎?我在嘗試半天的以身相許。”
“你可就玩兒我吧,看着我這副樣子你别爽死了。”宗寰磨了磨牙,但凡郁寒語氣不那麼随便,他可能就真信上兩分了。
“戀愛腦演起來爽嗎?”郁寒饒有興緻地思索。
宗寰突然擡眼正正地盯上郁寒:“如果我說我從來不是玩弄心态,我是真心喜歡你,你會相信嗎?”
……玩票性質的喜歡可以被利用被标價被交換,但真心不該被輕怠作踐。
“荀越對徐然的那種真心?”郁寒冷笑調侃。
——為他着迷為他失智為他瘋魔也為他私欲瘋長,看似愛意暴烈真心赤忱,甚至願意奉上一切來索求愛意回應,但實則所有表現都隻是出于極端自私自愛下僞裝延伸出的扭曲占有欲。
他們這群人,都沒有真心這種東西。
宗寰半天沒吭聲,不好玩,一點都好玩,話雖然都是郁寒會說的話,但今天郁寒那語調跟吃錯藥了一樣讓人無端難堪。他想辯駁,但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聽到什麼樣的答案。
郁寒突然掐住宗寰的下颌,毫無征兆地湊近,侵略的氣息如野蛇撲纏,冰冷又蠱惑:“……宗少,我當然知道你喜歡我,一直都知道。”
情動隻是一瞬息的事,宗寰瞳孔縮凝。四周喧嘩鼎沸的人聲是最刺激的催化劑,在郁寒的刻意撩撥下宗寰很難有任何抵抗力,他來不及深想郁寒話裡的意思,便已經像迫切咬鈎的魚般吻了上去。
吐息糾纏許久後,宗寰擡手去捂郁寒的眼睛,惡狠狠說:“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看萎掉了都。”
郁寒冷漠的眼中似笑非笑:“需要我幫忙逗逗它嗎?”
“在這裡?玩兒太大了吧郁教授。”宗寰不是完全接不住招的人,他用戲谑的調調将郁寒的攻勢撥了回去,回味郁寒之前那句話,“你說的一直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隻要有我在的場合,你的目光就幾乎不會從我身上挪開。”郁寒輕輕嗤笑一聲,“宗少,深情薄情都可以僞裝,但你的眼睛不愛作戲。”
被剖開一切的宗寰苦笑:“我還以為你心裡隻滿滿當當裝着你的主人格郁杉,絲毫察覺不到旁人的心意。”
“察覺得到,隻是不在意。”郁寒直言道,像是藉着情感壓制剝離的狀态,能将所有冰冷殘忍的話說盡,“喜歡從來都是很廉價的情緒,我們其實并不相欠,你也一直心知肚明我對你的利用,報酬你也一直有在索取。”
“是因為你突然認為你有真心,所以會覺得我辜負了你,也覺得自己的部分行徑有愧于我。”
“認清現實好嗎?你不會有真心,我也不會在愛裡回應你。”郁寒一刀紮完接着一刀。
“為什麼要把話說開得這麼徹底,怎麼?你不打算再利用我了嗎?”宗寰這回真要碎了都,他苦澀的笑容凝住,笑都笑不出來,“騙騙都不肯?”
“用騙嗎?”郁寒問着,平靜看着宗寰凝淚的眼睛。
宗寰眼中有淚墜了下來,他簡直狼狽至極:“不用。”
郁寒一陣長久的沉默,他凍人的目光近乎刺痛得宗寰想慌措逃離這裡。
但郁寒在想,原來郁杉平日裡看他是這副心情,寡情的人不會為别人或熱烈或酸澀的情緒動容,可真的一點看不明白嗎?明白的,隻是并不共情,也全不在意。
郁杉這樣的人,不具備真正愛人的能力。
郁寒像是思考了很久,突然改口說:“……如果我隻是我,如果我從來沒遇見郁杉,我大概會喜歡上你,宗寰,你很合我的胃口。”
“不是說了不用騙嗎?!”宗寰眼淚掉得毫無聲息,連駁問的聲音都克制住了所有哽咽。
“這句倒不是騙你,不過不可能存在的假設也确實不必當真。”郁寒平靜道,“我們大可以還像從前一樣,各取所需就好。”
“好。”宗寰許久後,才如食茵陳般開口應道。
台上的魔術還在繼續,但宗寰已經沒有了先前觀賞的興緻,他竭力遏制自己飄向郁寒的目光,若無其事又失魂落魄地在座位上枯坐了一個多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