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說,”柳春秋舔了舔幹澀的嘴唇,“這裡雖然是叫萬神寺,但實際上是個棄神廟。”
“棄神廟?”其實威爾和白羽音也隐隐約約察覺到了這一點。
“對。你們也看見了吧,成堆的破舊神像堆積在一起,還被格栅封住。恐怕這裡的偏殿的神像全都是被抛棄和廢棄的‘神’,因為難以處理所以被集中在這裡,而主神殿的大萬佛神就是以廢神鑄成肉身,用來鎮壓其餘的棄神的。”
“可是,柳大,它們不是神嗎?”
“不一樣的,它們不一定是正經神,”王長海接話,“你們知道海灣那邊的宗教不?海灣人信奉的宗教非常雜也非常多,民間團體更是有無數個,他們會自己造神,但有時候,造出來的并不是神,而是……其他的什麼東西。如果目的達到了,或團體解散了之類的原因,他們就會廢棄自己造出來的‘神’,但如果銷毀它們容易遭到這些未知東西的怨怼和報複,所以這些廢神就會被集中供奉在某一個地方……”
“那它們怎麼不恨抛棄它們的人反而對我們有怨氣啊。”林萌萌哭喪着臉。
“因為它們不知道是誰抛棄了它們。在被送來之前,這些神像的眼睛會被塗抹上朱砂,然後再封上紅色的布條。它們無處發洩的怨氣就會擴散成對所有人的惡意。”
“那這些怨氣隻會越攢越多吧,肯定是有辦法淨化的是嗎?”神鬼之類的東西白羽音不太了解,她隻能盡量去合理化它們的動機邏輯。
“這就是問題所在。”柳春秋答道,“你們猜猜祖古為什麼這麼熱情地給我們提供衣食住行。”
“完犢子了,這是要被獻祭了啊,”王長海扶額,“現在豬毛兒都拔完了,就差殺豬了呗。”
“給我們系上紅布條也是其中的一環嗎?”威爾思忖着。
“按照這個邏輯講,我們應該會被某種儀式做成‘棄神’吧。如果在我們沒有發覺的情況下成功實行了這個計劃,我們就不存在怨氣,第一種可能性,和其他的棄神放在一起可能會削弱它們的力量,第二種可能性,我們的身體可以成為大萬佛神的材料。我比較偏向于後者,因為我們被檢驗了潔淨程度,不僅要□□幹淨,還要完整無暇。”
“哎,可是一般這種儀式不是都需要清空體内的污穢嗎?他們咋還給我們吃的喝的啊。”
“這可能是煉成‘棄神’的關鍵因素。如果完全潔淨缺少污穢的話就脫離了棄神的概念了吧。”白羽音盡量解釋着,“現在隐藏的任務已經清楚了,那就是如何打破這個儀式活下來。”
但是系統如何判定遊戲結束?遊戲任務隻有一個,就是“存活”,但這個概念實在太過模糊了,因為他們的狀态一直都是“存活”。也就是說需要一個時間節點或事件節點作為判定點,但具體是不是中止儀式這一點很難确定。萬一為了成功阻止儀式而使用了某些極端的方法,遊戲卻沒有結束,就存在很大的全員死亡的可能性。
“總之,”陳逸抹了一把臉,“儀式準備應該也需要一些時間,我們應該還有救。我腦子不好使,但體力武力都還不錯,需要的時候就都交給我吧。”
“還有,這裡的npc非常智能,有可能搭載了ai,可能會學習和進化,小心一點。”威爾補充道。
“……唉,地獄開局啊。”陳逸嘀咕着。
“現在想要更多的線索就隻能去和他們套話了,”白羽音看了看走向暗淡的天色,“節省時間,還是兵分三路吧。”
白羽音非常不擅長也不喜歡和别人交流,因為在她有限的記憶中關于交流的部分總是不太愉快的,那裡有一種被孤立和不被理解的粘膩感,每當她和人交流,這種粘膩感就會在心口不斷摩擦,留下一團一塌糊塗的粘液。
“威爾,這次我們兩個一組,林萌萌和柳春秋一組,陳逸和王長海一組,有意見嗎。”和這個油嘴滑舌的小鬼在一起應該會方便很多。其他人也一下明白了白羽音的意思,紛紛表示沒有問題。
“好。那我們就在晚鐘響起之後再在這裡交換情報。”
打探的過程并不順利。自從傍晚五點的鐘聲響起後,寺院的所有僧人都像被什麼蠱惑住了一般,雙眼空洞無神,搖晃着長袍下的身體,好像是漂浮而過的幽鬼。嘗試向他們搭話是徒勞無功的:因為被擋住了去路所以他們呆站在你的面前,但僅僅是站在那裡,空洞漆黑的雙眼像兩顆玻璃球,似乎沒有聚焦在任何地方。
無奈,僅僅半個小時過去,幾人就心照不宣地回到了集合點。
“呃……雖然時間很短但有沒有人打探到什麼有效的信息?”
“有,”王長海急忙答道,“套話這事兒嘎嘎簡單。我就問他們,我原本信黃大仙兒的,現在被纏上了,有沒有啥辦法讓偉大的大萬佛神稀罕稀罕我救救我。結果這幫家夥真信啊,告訴我隻要誠心信他們的神再把神像請過來做個儀式就成了。”
“所以儀式怎麼做?”柳春秋咽了口唾沫。
“首先要找到身體潔淨的人,眼睛蒙上紅布條兒送進來,”王長海一臉嚴肅,“所以我們已經完成了第一步了。接下來就是讓他吃下某種特别的食物,但具體是啥我就不知道了,應該是他們自己人提供的吧。這些就是全部的準備工作了,他們說之後就交給他們處理就行。”
“那我們隻要不吃他們的食物不就沒事了。”陳逸表情放松了不少。
“那你準備如何推進遊戲進度?怎麼結束遊戲?退一萬步,就算忍住不吃,外面是大雪封山,我們要吃什麼活下來?”白羽音一臉冷漠。
“哎……你别光對咱萌萌溫柔,對其他人也……”
“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地拖延時間以收集情報。”威爾暗暗摸了摸懷裡儲備的肉幹打斷道。
“接下來換我來說,”柳春秋清清嗓,“我發現這裡的僧侶比平常的僧侶更加狂熱和笃信,所以我嘗試了尋找他們信奉的根源。然後我發現,就是‘見證’,這裡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看見過‘神迹’,比如說大萬佛神降臨,棄神暴斃,受到恩賜或哀憐等等。從科學的角度去想,這更像是某種群體範圍性的幻覺。但到底是被什麼觸發了,還是宗教本身就存在某種神秘的影響力就不清楚了。”
食物?不,這不合理,自己明明沒有吃他們的食物卻還是看見了幻覺。經文?确實是在聽到誦經聲以後兩人突然産生了流鼻血的錯覺的,但那個聲音本身就存在不合理的地方,它們清晰地一路追着兩人,無論跑多遠都不見音量減少。更合理的推測應該是在那之前就已經陷入了幻覺,連聲音都是幻覺的一部分。是受到了那個巨大的佛像的影響嗎?為什麼?僅僅因為看了一眼就能受到如此強烈的暗示嗎?白羽音心亂如麻,太多的不合理繞在一起,沒有一條邏輯能夠給出清晰的解釋。這種感覺讓她無比抓狂,甚至感到頭痛。